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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汤水,一泡尿就能没了,顶不了多长时间,肚子就能饿的咕咕叫。

沈玉灵傍晚又一次捂着饿的生疼的肚子回家,忍不住有气无力的跟正在做饭的沈四婶说:“娘,咱能把粥煮的稠一点吗?我每次回家都饿的快走不动路了。”

“那你在学校的时候别乱动啊,省点力气就不饿了。”沈四婶一边烧火,一边理所当然的说。

她在家里跟孩子们也是这样熬着的,吃饱了就都笼在炕上不让乱动,一上午也觉不出太饿来。

沈玉灵听得简直无语了,想了想说:“实在不行,咱也去大伯家借点地瓜干吧,那东西好歹能饱肚子。”

然而,她怎么也没料到,原本还在心平气和烧火做饭的沈四婶,听到这话刷一下抬头狠狠瞪向她,咬牙切齿的警告:“闭上你的嘴,以后再让我听到你说这个,我把你嘴缝起来。”

沈玉灵简直无语了,但见沈四婶那一脸凶狠的样子也不敢再说什么,气闷的扭头趴到炕上就不动了。

她就不明白了,自家亲娘怎么就对大伯家那么大意见。

现在是什么年景,一家老小都天天饿的走不动道了,她娘怎么就不能放下积怨低一下头。

然而,沈四婶也憋屈的很呢。

想当年,她嫁到沈家时,娘家是几个妯娌里最顶用的,因为这,她自然就觉得身份地位比其他妯娌都高一等,更是瞧不上带着个拖油瓶方姥姥的方妍。

也是方妍母女不识趣,当年那娘俩但凡有那么一点眼色,但凡稍微让她一下,两家也不会闹到后来那么僵。

想起当年,沈四婶就是一肚子火。

其实她也搞不懂,那方老婆子吃着沈家的饭,难道她这个沈家的媳妇还不能说两句,不能让那老婆子帮着干点活吗?

那对母女难道就不懂什么叫寄人篱下,什么叫端人碗受人管吗?

结果呢?就因为那老婆子给她端热水的时候,她嫌晚了稍稍嘟囔了两句,那方妍就不干了。

要不是当时方妍不依不饶,她至于气急的把当时怀孕的方妍推倒流了孩子吗?明明她是无意的,也是因一件小事而起,可结果,到最后谁都指责她,甚至沈敬贵还因为这带着一家人搬出了沈家,让自己成了罪人。

沈四婶实在搞不懂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要实在说她错,也就是不该情急之下推了方妍,可那不是被咄咄逼人的方妍激的吗,怎么就都成了她的错呢?

所以说来说去那是方妍母女自己作的,可结果她却成了替罪羔羊。

也就是因为这,就算那件事过了这么多年,沈四婶心里也还在憋屈着。

可如果方妍母女现在过的不好,或许她心里那口气早就消了,也忘了那件事。可偏偏事实不是这样,她埋在心里多年的那口气,也就渐渐变成了成见。

别说现在让她去找沈敬贵借地瓜干,就是让她先主动跟沈敬贵家碰个面说句话,她也能把自己给呕死。

沈四婶坐在灶膛边烧着火,瞄眼趴在炕上不动的沈玉灵,用力压了压心里的火气,似是无意的缓缓开口。

“玉灵啊,你看这上学也不顶吃不顶喝的,还天天跑的你肚子饿,要不上完这学期明年就不上了吧?这样你就不用大冷天的天天爬起来上学,还能窝在被窝里又暖和又不用饿肚子,是不是?”

原本因为沈四婶拒绝借地瓜干正生闷气的沈玉灵,闻言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

她知道沈四婶这话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觉得女孩子上学没什么用,又想劝她不上学而已。

可偏偏这事,是她怎么都不可能妥协的。

“不,我要上学。”沈玉灵蹭一下从炕上爬起来,一脸坚定的对沈四婶再次重申:“就是天天挨饿受冻,我也要上学。”

沈四婶见她一脸坚决,想发火却又发不出,只能泄愤一般的用力往灶膛里填了把草。

她也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是个上学的好材料,毕竟这孩子自打上学成绩一直挺好,可沈家现在这成分,就算上到高中,以后也不能当官不能找工作,她就不愿意继续供沈玉灵上这没啥用的学了。

更何况今年分的粮食根本不够吃,她就更不愿意供沈玉灵上学了,可偏偏这个女儿不吃不喝可以,一说不让上学就跳脚,这就让人很头疼了。

沈玉灵见沈四婶虽然没说什么,却一直黑着脸,脑中警惕的那根弦立刻绷紧了。

算上刚才,这已经是她娘这个冬天第五次说让她明年不要上学的话了。

“娘,你说等放寒假的时候咱炸油条糖糕去镇上卖咋样?到时候挣了钱咱就不用为饿肚子发愁了。”沈玉灵试探的跟沈四婶提议。

她知道再这样下去,估计自己这个学早早晚晚要上不成,倒不如想办法改变一下生存现状,到时候有钱了,估计她娘就不会天天嘟囔着让她辍学。

也幸好现在已经不吃食堂,要不然连这样的小吃,她都没办法拿出来做买卖。

“嗤,你说的轻巧,还炸油条糖糕?你会啊?”沈四婶轻嗤一声,觉得她是异想天开。

“我会啊。”沈玉灵一脸认真的点头。

上辈子她跟的第二个男人,家里就是炸油条的,那男人当年也是真心实意的教过自己怎么炸东西,这东西只要掌握好水面的比例,没什么难的。

沈玉灵说的很认真,但沈四婶却没当回事,这个女儿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打小不爱往灶上凑,忽然说会炸油条、糖糕,她会信才怪呢。

然而,沈玉灵是个行动派,她知道自己没做出什么来之前,说什么都白搭。可真要动手,又怕沈四婶舍不得家里的油糖面,就想趁着沈四婶什么时候不在家,先偷着做出来让她看到成果再说。

于是,在某个星期天的中午,沈四婶回了趟娘家再回来时,看到沈玉灵放在锅台上的那一盆炸出来的油条和糖糕,一下子愣住了。

等看到那被她留到过年准备蒸馍的白面被霍霍了一半,要吃一年的油壶也只剩了个底子,当时就跟点了炮仗似的炸了,一把抄起旁边的擀面杖就朝沈玉灵身上抽去。

“你作死啊,这么霍霍东西……。”

正等着被夸的沈玉灵,怎么也没想到亲娘看到油条糖糕不但没夸她,反而跟疯了似的拿擀饼杖抽人,吓得立刻跟兔子似的连忙上蹿下跳着闪躲。

“娘,你听我说……”沈玉灵一边躲,一边试图解释原因。

可沈四婶哪还听的进她的解释,理智早在看到自己留着过年蒸馍走亲的白面,和全家要吃一年的油被霍霍光了的时候消失无踪了。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闺女胆子这么大,说霍霍东西就霍霍,一点给人补救的机会都不给。

作死啊!作死啊这是!!!

沈四婶一边抽人一边怒骂,沈玉灵原本还想据理力争,但被抽了几擀饼杖后,实在疼的受不了,只能撒丫子往外跑。

简直倒血霉了,她娘咋就不能好好听听她的计划,咋就这么不讲理呢?

沈四婶哪是不讲理,她是心疼啊!

看着锅台上盆里那一个个被炸的焦黄的糖糕油条,她简直欲哭无泪。

这金贵东西哪是她们这些老百姓吃的?

可糖糕炸都炸出来了,她也没本事恢复原样,更不可能扔掉,只能忍着心疼拿起一个尝了尝。

外焦里嫩,油条咸香、糖糕脆甜,好吃是好吃,可就是太浪费了。

沈四婶没舍得吃多少,咬了一口尝了尝滋味就把这些东西全放起来了。

她打算让沈老四拿这些油条糖糕走走后门,看看上护坝工程的时候能不能分个轻快些的位置,不管那男人有多没本事,总归是家里的顶梁柱,要是把人累的太狠,她也怕自己以后没了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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