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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进了冬天后,北风就开始频繁的刮,温度一天比一天低,直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气温从零上七八度啪叽一下就落到零下十来度,只是一夕之间,人们就从昨天脱了棉袄干活还能出汗,到今天套上厚棉袄干活还能冻得瑟瑟发抖。

但就算天气如此恶劣,该去上护坝工程的各家男人、女人们,也照样起早顶着凛冽寒风往北去,而还要去学校上学的孩子们,也开始上演起被大人死拉硬脱,却怎么都不愿意出被窝的艰难生活。

“姥姥,学校好冷的,我不想去。”沈玉袖被方姥姥从被窝里拖出来,被冻得打了个寒蝉,哭唧唧的撒娇。

“那不行,说了上学就是上学,一天都不能耽误,新花袄都给你做了,你也穿了,咋地,还想说话不算话啊?”方姥姥半点余地都不给留,一边给她套着厚厚的棉袄棉裤,一边催促旁边同样赖在被窝里不肯出来的沈玉林:“快起来,再不起来我掀被窝了啊。”

因为两人同用一套课本,写作业需要一起写,一进冬天方姥姥就让沈玉林也直接住在了这里,省的大冬天做完作业他还要摸黑往家跑。

沈玉林听到方姥姥的催促,身子一缩,脑袋直接埋进了被窝里。

现在外面那么冷,学校连个火盆都没有,一天下来把人冻得骨头都疼,他才不愿意起来呢。

方姥姥见他那样也不催,直到给沈玉袖全部穿好后,伸手一把掀开沈玉林身上的被子,也不管他冻得一个激灵,毫不留情的揪着被子把热气给抖没,几下就叠好放一边了。

暖暖的被窝没了,冷气忽然袭击全身,沈玉林冷的嗷嗷直叫,跟猴一样爬起来找到自己的棉袄棉裤,就龇牙咧嘴的往身上套。

这可真是他亲姥姥,可真狠啊!

第30章 又来

沈玉袖看着他一边哆嗦一边穿棉袄的样子,乐得嘎嘎直笑,直把沈玉林气得直翻白眼。

“笑笑笑,小心把你牙都笑掉了。”沈玉林一边哆嗦着赶紧穿棉裤棉袄,一边嘲笑这个小没良心的妹妹。

沈玉袖闻言立马闭上了嘴,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扭头下炕去穿棉鞋。

春天她磕掉的上面那俩门牙还没长出来,下面的两颗就又掉了,如今下面两颗新牙已经在悄悄冒头,但上面那两颗却依旧不见踪影,是以,现在的她是说话漏风,喝汤漏水,在学校都不太敢开口说话,就害怕别人笑话她是没牙婆,可偏偏这二哥就知道逮住她的痛处戳。

这里的冬天虽比不上东北那么冷,可在最冷的时候也是够人呛的,冰冻三尺更不在话下,是以方姥姥和方妍给两人做的棉袄棉裤都很厚实,厚实到两人穿上棉袄棉裤,胳膊和腿都几乎打不了弯,冷不丁摔倒都不带感觉到疼的。

在家一吃过饭,方姥姥就拿了两个自己做的棉帽子,一人头上扣一顶,又拿了棉捂子,一人脖子上挂一对,就催着两人赶紧去学校。

沈玉袖噘着嘴把帽子戴好,又把两只手钻进棉捂子,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和沈玉林炸着胳膊腿,像两只企鹅一样摇摇摆摆的往学校的方向去。

“二哥,你当时为啥不自个儿上学啊,害得我跟着你一起挨冻。”沈玉袖一边走一边埋怨沈玉林,说话时那呵出的气息,在寒风中化作一缕缕长短不一的白雾。

“这可怨不到我,你要是不要花袄,我还不用上学呢。”沈玉林没好气的翻白眼。

大冷的天,谁愿意被拽出暖烘烘的被窝上这破学啊?但看看身边有个跟他一起作伴受罪的,他就乐呵。

沈玉袖被气得哼唧一声,要早知道上学这么遭罪,她才不要什么花袄呢,大冬天的窝在被窝里多好,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随着一大清早被拽出被窝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人竟然也熬到了寒冬腊月放寒假。

这天放寒假一回到家,沈玉袖就从书包里扒拉出两张分别写着八十九和九十二分的卷子,得意的拿给方姥姥和方姥爷看。

“我数学九十二,语文八十九,班里第三名哦?”沈玉袖高兴的炫耀完,又拿出一支五彩包装的铅笔,眉飞色舞的对两人炫耀:“老师还奖励了我一支铅——笔。”

“哇,这么厉害啊!”方姥姥很应景的夸赞一声。

“老师都给奖励了啊?那不行,那姥爷也得奖励一个。”方有顺笑的脸上都布满了褶子,问她:“就……橘子糖,怎么样?”

“好哎,谢谢姥爷,我最喜欢姥爷了。”沈玉袖高兴的吧唧吧唧就在他脸上亲了两口,直看的方姥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那姥姥呢?你最喜欢姥爷是不是就不喜欢姥姥了?”方姥姥故意绷了绷脸,一脸吃醋的样子。

“我也最喜欢姥姥了,我最喜欢姥姥、姥爷了。”沈玉袖说着扒拉下方姥姥的脖子也在她脸上亲了两下,直把站在门口的沈玉林看的眼馋的不行。

当然,他眼馋的是沈玉袖还没到手的橘子糖。

方有顺抬头见他站在门口一脸羡慕的看着沈玉袖,笑呵呵的上前问:“你妹妹考了第三名,那你呢,你考了多少?”

“第、第八名。”沈玉林说的有些心虚,其实如果他认真点的话,名次还能靠前些,只是当时他不知道还有奖励,就写的很随便。

班里一共二十来个孩子,他这第八名实在是不那么好看。

“第八名啊。”方有顺故作深沉的重复了一下他说的名次,仿佛下了个很大的决定一般,对他说道:“既然你跟你妹妹相差了五个名次,那你就比她少五块橘子糖吧。”

沈玉林听得眼睛刷一下亮了,有些不敢置信的说:“我、我也有奖励的吗?”

“有,只要考进前十名,都有。”方姥爷很肯定的点头。

“哦,哦,我也有橘子糖喽。”沈玉林高兴的一下子蹦了起来,也不管橘子糖还没到手,又有几块,撒着欢跑出去跟人炫耀这个好消息去了。

要知道,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就算是过年都不一定能吃到橘子糖呢。,他居然就因为考了第八名就有橘子糖吃。

方有顺看着撒着欢平跑远的沈玉林,忍不住笑的直摇头。

这小子啊,就是个贪吃的。

沈玉袖放寒假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早晨赖被窝,早晨她明明都醒了就是不想起来,跟沈玉林趴在被窝里叽叽咕咕、嘻嘻哈哈,而这时候的方姥姥也不再掀被窝了,任由两个人啥时候起来啥时候吃饭。

隔壁村子原本就有集市,如今几个村一合并,也就成了整个大队的集市,每逢二、七就是大队赶集的日子,到时候周围一些村子的人就三三两两的结伴而来。

方有顺吃了早饭就把自己编的筐和篓子一起搬上三轮车,等上了上太阳,就蹬着三轮车朝集市上去。

因为合并公社都在吃食堂的关系,现在的集市比原来萧索了很多,卖各种小吃的更是根本没有,仅有零星几家摆摊的,无一不是跟他一样卖些自家手工编制的一些东西。可如今都是集体化,就是这些平时各家需要的一些家伙什,现在也都是小队或是大队采买,想要在集市上把这些东西卖出去并不是很容易。

除了这些人,集市上零星还有一些拿了自家暂时不需要的东西想来换点吃食的人,这些人大多是今年没有收粮食的大队或是小队里的,他们食堂如今已经没有吃的了,索性就直接关了食堂,让人们自己想办法。但现在这情况,就算有的人家藏了粮食,谁又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拿出来换呢?

方有顺看的叹息一声,在集市上待了一上午,见根本就没人来问,就带着这些筐子篓子直接去了公社里的供销社,那里虽然收的价钱便宜,但最起码能卖出去不是?

方有顺在供销社卖了筐子、篓子,又买上橘子糖,就回家给孩子分糖去了。

沈玉袖八块,沈玉林三块,其他孩子每人两块。毕竟沈玉文和沈玉珍这一年下来也干了不少活,而沈玉军又最小,是以,该给的甜头,他都会给。

沈玉珍拿了一颗橘子糖放在嘴里一吸吮,甜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回头见沈玉袖扔进嘴里一块橘子糖嘎嘣嘎嘣的嚼着,心疼的不由一抽抽,连忙说道:“你这样吃也太浪费了。”

“啊?”沈玉袖被她说的一脸茫然,糖不就是吃的吗?难道吃糖还有啥说法?

“你得慢慢吸吮,这样一块糖能吃很久的。”沈玉珍一副语重心长的教她,接着又叹了口气,说:“算了,反正你吃了也是白吃,剩下的还是给咱大哥和玉林、玉军分分吧,他们这些年也没吃过几块糖。”

方有顺给孩子们分完糖,正笑呵呵的看着孩子们高兴吃糖的样子,一听到沈玉珍的话,脸上的笑慢慢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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