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发难（2 / 2）

“我倒是理解殿下的选择。”坐在对首的克利俄斯接下话茬，

“吾王久久未归，后方那些没种的家伙也在蠢蠢欲动，现在惟有一场大胜，才能鼓舞士气，执掌大权。”

“但是，”老将突然话锋一转，

“如果主动出击的话，殿下不若交由老臣领军，毕竟殿下才智双全，冲锋陷阵的话只需要老山羊我一人足矣。”

说完，这位身着大角羊服饰、面孔憨厚的老将还不忘拍拍胸膛，以表决心。

“你说了，塞勒斯？”不待王子回应，他便扭头询问旁边陷入沉思的光头男子。

“嗯？嗯，”一副苦行僧打扮的塞勒斯仿佛大梦初醒，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看似浑浊的眼睛扫视一周后，方才做出回应：

“我不过是一个虔诚的神职人员，对于战事方面，涉猎不深，所以还是不予置评吧。”

“但我有一个疑问，可能需要殿下解答。”

他将目光投向了弗德尔，

“前几日，有一些不好的传言，是关于某些法令的。”

“我听闻，殿下似乎打算释放军队中的奴隶，并提拔他们成为战士，甚至骑士？”

“恕我直言，即使我们已经失去了那金色的光辉，但是在这片土地上，信仰是我们唯一的依靠，殿下怎么能够让这群异端，登堂入室，同虔诚的信徒们一同沐浴在黄金的光辉之下了？”

看着愈发激动的主教，跃跃欲试的老将，以及看不清面目的骑士，弗德尔知道，葛孚雷留下的弊病开始显现了。

在与葛孚雷相处过的日子中，弗德尔逐渐了解了一件事，他的这位养父，并不擅长做一个王。

毫无疑问，葛孚雷是一位杰出的英雄，是缔造了王朝盛世的伟人，是无数人愿意献出生命也要跟随的人物。

但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一个足够明智的政治家，即使有代表智慧的“野兽宰相”瑟洛修辅佐，压制了他内心的躁动和战意，但先天的不足，并不是那么好解决的。这也导致他的统治，存在着制度上的缺陷。

而这种问题，在交界地似乎并没有表现出来，弗德尔猜测是因为玛丽卡、瑟洛修和其他能人志士才是王朝制度上的缔造者，和日常运行的维护者，葛孚雷则是带兵出征的统帅，而非在罗德尔统御全局的领袖，这种王在外，神主内的模式，的确存在合理性，至少在当时如此。

但是当葛孚雷带领着褪色者军团，漂洋过海来到此地时，问题也就暴露出来了：

或许是出身蛮族的原因，即使历经磨练，葛孚雷依旧保留着很多部落时期的习惯，比如不拘小节，为人大气，重情重义，等等。

这些习惯若是只存在于个人的私生活，倒也无碍，不如说很多人就是为此愿意追随于他，但若是将这些习惯带入到治理当中，那就要出大问题了。而结果也是如此：这位王，渐渐失去了对于他的王国的掌控。

过分的大度和重情义，导致葛孚雷很少留下属于自己的财物和土地，将大部分战利品都慷慨地分给了部下，这在立国初期倒也无可厚非，但是他这种慷慨却一直持续到了他的离去，这种“厚赠”方才结束。

这样的结果是什么了？

最初的褪色者们出于荣誉、忠诚和感恩，还能够保证对于王的义务，继续支持远征。

但是当这些战士们一个个凋零后，他们的土地和财产也就归属于他们的继承人和后裔了，这种纯感情的联系和忠诚也就随着血脉的更迭，愈发稀薄了，即使后世的战士们依旧崇敬战王，但是他们对于王的支援和支持，只会愈发稀少。

正因如此，尽管褪色者国度的疆域愈发扩大，但是葛孚雷对于这个国度的掌控力却愈发下降了。

更麻烦的是，弗德尔无奈地发现，除了过分的慷慨外，葛孚雷在权利与义务上的建构也极为糟糕，与过高的封赏相对应的，却是象征性的义务安排，这往往导致地方封臣，在享受极高的自治权利和富饶的土地同时，却只需要承担微不足道的义务。

即使后来在瑟洛修和自己的建言下，葛孚雷一度停止了脚步，并在灰色荒原的新征服土地中心，建立其了新的王城，并确定了自己直辖的土地，但是已经尾大不掉的贵族却一直无法解决，

因为就连王本人也对这些制度建设颇有微词，觉得这些条条框框在“浪费时间”，为了继续远征，依旧按照惯例设置“圆桌会议”，来代表他管理国家，而这个圆桌会议也迅速沦为贵族们的工具，就连王城也被渗透了个干净。

这些问题，最终造成了弗德尔眼下这个尴尬的处境：如果不是用武力收服了最传统的弗格利马尔，他甚至无法掌握守望者要塞。

弗德尔冷冷地环视一周，他很清楚，即使这些人，已经是最后一批愿意跟随葛孚雷的将领了，但是他们同样，也是葛孚雷糟糕制度的获益者。

而他了？

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义子，一个依靠葛孚雷宠爱、指手画脚的孩童，更是一个一直以来都在撺掇葛孚雷改变这种“完美”制度的“小人”。

因此，即使他们在大义（王的任命），以及胁迫（弗德尔在临行前给普蕾娜的暗示）下，带领军队前来支援，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已经真正臣服了，现在的借机发难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过，很可惜，他们错了。

弗德尔微微往后靠去，将大半个身子隐藏在了阴影中。除了坐在身侧、闭目养神的普蕾娜桑克斯外，在座的其他人只能看到，黑暗中那双幽幽的眼瞳。

无形的威压从他身上弥漫而出，一时间气氛大变，尤其是那三位将领更是脸色发白，

一种难以形容的压力笼罩在他们身上，让他们只觉得呼吸困难，身体发冷。

弗德尔要告诉他们一个道理。

现在已经不是葛孚雷的时代了，

而他，必将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