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火灾,“从我开始”(1 / 2)

浓烟,到处都是浓烟。

警笛、哭喊声、吵闹声,这一切勾勒出的混乱与无序不断刺激着姗姗赶到火灾现场的常安。

“乐乐,撑住啊,哥哥来救你了。”

呢喃声淹没于嘈杂之中。

脑海中刹那闪过无数画面,是常安每天下班回家后,卧病在床的常乐的一帧帧笑容,也是一直支撑着他奋力活着的,唯一的理由。

这间相对更靠近县城中心的房子,是两年前常安挣钱后买的,跑的话,距离铁匠铺不过5分钟路程。

彼时他的铁匠生意刚刚爆火,在挣到第一桶金之后,就带着常乐去湘市最大的医院看病了。

然而,这种遗传病,即使是湘市最大的医院也没法治疗,在辗转多地之后,只有九岳洲最顶尖的某个专家告诉他有八成把握根治常乐的遗传病,前提是300W的治疗费用。

他调配的药物,是唯一一种常乐说有效果的,可以让发病的频率降低。所以常安只能信他。

在常乐根治遗传病以前,常安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她一个好的休养环境,并且让她尽可能保持心情愉悦。恰逢当时那件世界性的大事件,全世界的房价都暴跌,常安也就趁机买下了一间相对靠近县城中心的温馨小房,给常乐安心养病。

他依稀还记得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看着这栋小楼时的感慨万千。

他没有凭借任何身外之物,没有金手指,没有父母的帮助,白手起家,在未成年的年纪买了房。

他觉得自己很厉害,常乐也觉得他很厉害,看他的眼神很是崇拜。

而如今,回忆中那栋让他骄傲的小楼的轮廓,与现实的景象渐渐重叠。

小楼镀上了一层黢黑与浓烟,窗户中肆意探出火舌……

回忆很多很杂乱,但现实中,常安只是身形微微一滞,就越过隔离线,冲进浓烟包裹的小楼。

似乎有消防员在朝他大吼些什么,但都听不清了。

距离邻居小胖子过来找他,已经过去了十分钟。谁也说不清楚现在楼里的情况有多糟糕,常乐可能正处于生死边缘,他一秒都不能耽误。

在此前的刹那间,常安在脑海中已经构想过两种救援思路,一种是从屋外的窗户直接进入常乐卧室,一种就是直接从底楼冲进火场。

两人的房子在三楼,按理从屋外进入有不小的可行性,然而考虑到消防员一定不会给他借用云梯,他们家窗户又常年关闭,自己在外侧爬楼又无法预估楼体温度的影响,失败风险太高,倒不如别想什么骚操作,老老实实从屋内上去了。

冲进小楼内部,耳畔只余下火焰蔓延产生的爆裂声,以及夹杂其间隐约可闻的尖叫与哭喊。

他听见一楼烧得通红的防盗门内,那个对自己一直很照顾的老奶奶在声嘶力竭地哭。

没有丝毫犹豫,常安将不久前在铁匠铺仓促准备的打湿衣物裹在头上,仅露出眼睛,而后一跨三级台阶,迅速向楼上赶去。

高温、浓烟,即使因为没有足够的空气,没有太多明火,这条路依旧不欢迎任何碳基生灵踏入。

踏上楼梯,也就意味着不能再呼吸了,一来氧气已经被燃烧得差不多了,二来滚烫的浓烟如果入肺,那他就当场去世了。

缺氧。

灼烧。

常安的心跳很快。

常年锻打武器,让本来羸弱的他潜移默化地变得结实,也让他对高温、火焰的耐受性比其他人更强。

所以,即使希望渺茫,他也有机会尽力一拼!

转弯……转弯……转弯……到了!

到那扇熟悉又陌生的门前,常安心中一乱。

一瞬的慌张让他下意识吸了口气,却被湿润的布料遮挡,窒息感又添几分。

这间房子类似前世那种老式低层公寓房,没有电梯,只有一条窄窄的楼梯。而房门,则都是由一道铁制防盗门,一道木门构成的。

常安面前,木门已经烧得仅剩灰烬,铁制防盗门也已经摇摇欲坠,好几处本来锈蚀的地方多有断裂,更有几处似乎有过融化的痕迹。

作为铁匠,常安很清楚,铁的熔点是1538度。

一般的火灾可远远达不到这样的温度……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门都烧成这样了,那家里的常乐……你还在想什么啊!!

放空杂念,常安以最快的速度抽出挂在腰间形影不离的锻造锤——不似游戏中那种夸大的尺寸,但比起现实中常见的锻造锤,依旧更大的更沉——碰!

巨力引起空气流动,铁屑得到助燃,再次如锻打时溅开的美丽火花,纷纷落下。

碰!

门锁被彻底砸掉,但似乎门框处的铁有过融化粘连,想要打开它是不切实际的。

此时只能砸掉中间的铁栏杆钻进去,或者连着门框一起砸掉了。

没有思考的时间——碰!

碰!

碰!

门框摇摇欲坠。

碰!

倒啊!

碰——咚!

常安踹开高温残骸,同时丢下锻造锤。

好痛。

即使心思完全在常乐的安危上,全身烧伤的剧痛依旧无时无刻剧烈刺激着常安,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乐乐!我来救你了!”

跨过变形的铁门,常安不再珍惜肺部仅剩的氧气,边喊边跑,几步穿过满目疮痍的客厅,冲入常乐的房间——

空白。

大脑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一切声音都隐去了,全身重度烧伤的剧痛化为虚无。

脚步踉跄,几乎要摔倒在地。

十几年来一直咬牙坚强活着的常安,第一次觉得——

这一生毫无意义。

原先刷满白漆的墙壁尽数被焦黑替代。

常乐的轮椅被融化成了扭曲可怖的形状。

常安带她出去游玩时拍了很多合照,再用相框封存,挂满房间。而现在,所有的相框都已在地上摔碎。

房间的正中间,那张属于常乐的天蓝色小床,已经烧毁,倒塌。

在仅剩的些许木料余烬间,一具小小的,小小的焦黑尸体正静静躺着,看不出任何体貌特征。

世间此时仅剩下了那具小小的焦尸。

那个曾经粘人活泼,后来哪怕被生活摧残依然懂事乐观的小女孩在脑海中,一颦一笑,微小的点点滴滴,尽数翻涌,又消失于无形……

被巨大的悲伤包围是这样的感觉吗……

常安的力气被抽空,忽然一个没站稳跪倒在地,膝盖与手掌在触碰地面的瞬间开始冒起白烟,空气中弥漫出一股烤肉味。

他没有动。

乐乐就是这样死去的吗……因为虚弱无法离开床铺,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火焰吞噬,被活活烧死。

她该有多痛啊……

还好,这些年的病痛,或许,她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可能就没那么痛吧。

常安闭上眼,任泪水滴落,又在半空中被气化蒸发。

……

在隐约朦胧的黑暗中。

沉寂无光的灰烬世界里,倏地爆发出璀璨的星星点点火光。

就如鼓风机吹向未曾完全熄灭的余烬。

无数萤火纷飞。

如此绚烂。

“草尼玛的,跟你喊了别往里冲!”

不知何时,身后忽然响起消防员的怒吼,紧接着是窗户玻璃的破碎声。

很快,一股大力将常安扛起,视角变高,开始移动,直到看见围观的群众,看见泾渭分明的隔离带,看见越来越近的地面。

常安就这么呆愣着。

直到意识沉入水底。

滴。

滴。

滴。

余烬并不单指木料燃烧后剩下的飞灰。

煤炭燃烧殆尽也会留下灰。

钢铁燃烧殆尽之后亦是如此。

焚尸炉烧剩下的骨灰,同样是余烬,是人的余烬。

余烬几乎是没有价值的,至多被赋予些许纪念意义。若是人焚烧过后留下的余烬,则会被装进小盒,供生前重要之人思念。

明亮的单人病房内,常安用缠满纱布的手,呆呆捧着一个小盒。

“你说这是乐乐的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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