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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之下,他虽然身为奴隶之属,日子却并不算坏,反而因为掌管着这间饼肆,算得极好。只是他并非生来为奴,到底心中不甘。

  平素更兼身子强健,常有郁燥焦渴之时,又碍着身份,不愿娶妻,只得与左近的几个风流妇人厮混。露水情缘,终不久长,况只为解欲,渐渐也都不了了之。到得最后,与他最长久的一个寡妇,数月前也离了吴州。这一下更是长夜寂寞。心中困苦寥落,无从消解。

  于是本来的一张金刚冷面,愈发沉了。店中饼匠知他性情,虽冷面冷心,为人处世却甚是公道,也常替他叹息。也有仗着有些交情的,劝他娶妻,虽然新妇子只能是一样的奴隶,总有人知冷知热,好过一人强挨。宋祈年听罢,只是摇头不语。

  另有忧心之事,便是面价涨了。江南多产稻米,然香和斋做酥饼,却离不了麦麸之属。若猝然抬了饼价,只怕有损生意。只得另想法子,看能否推陈出新,多用米粉。

  这般郁思百转,路过粮仓,忽听得里面窸窣乱响。想到左近的米九重家月前才遭了鼠患,宋祈年心中顿生烦乱。提灯快步出门,自米家借了三只猫来,将粮仓推开一缝,放了进去。转身才跨出一步,忽听得一声凄厉哭叫,他心中一惊,忙回身扑进粮仓。灯影长长,只见高高粮架之上,舒糯儿浑身发抖,正摇摇欲坠地缩在一角哭泣。三只大猫,两只攀在竹梯上,轻巧地往上爬,地上一只喵喵乱叫,上蹿下跳。

  那架子虽然结实,但人在一角,难免危殆。宋祈年目光一沉,才放下提灯,便见一只猫已然窜上架顶,向舒糯儿扑去,那少年惊叫一声,向后一仰,跌落下来。他大步一跨,长臂一展,恰接了个满怀。

  惊魂甫定,只觉得怀中甚轻,低头,见那舒小郎哭得眼圈红肿,只一双黑亮瞳仁还是润润的,正呆呆望着他。欲放人下来,这少年却咬了唇,把他的脖子搂得更紧了些。宋祈年心中略有些异样,又有些不耐,把人往地上一墩,卸了他手臂。

  双脚一落地,舒糯儿便躲到他身后,紧紧抓了他短褐的衣摆,一步也不肯挪动了。

  他不惯与人拉扯,眉头一皱,正欲甩开,脚下传来嘶声阵阵,那几只猫不知何时围拢了来。

  身后的舒小郎抖若筛糠,又低泣起来。

  宋祈年极是无奈。只得伸出铁钳似的两手,飞快地将那几只猫揪住颈皮拎了出去。

  待从米家回来,见那舒小郎正吃力地提了一桶水,往他房间走。见了人,脸上又是一红,嗫嚅:“郎君……郎君不曾伤着吧?”

  宋祈年奇怪道:“几只猫而已,能把人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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