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三人行理论(2 / 2)

“说重点!”高培无奈,叹了口气。这个书生靠谱的时候蛮靠谱,不靠谱的起来几乎连个人都算不上。

“哦哦……我的意思是,荒术士跟蟑螂一样,他们肯定有一个藏身的窝点,同时也是他们搞活祭的祭台,这东西肯定不能在明面上,是我的话,我就会放在死牢里,需要活祭了,从外面抓一只……个,就行,而且平时也没谁会往里研究。”

高培觉得有道理,反正都到这一步了,刚刚打跑了那个血骨傀儡,无论它的主人是不是赵斐,肯定都已经被惊动了,不如尽早看看还有没有路子。

不长的走道尽头是一个五步方圆的房间,泛着浓重的霉味儿和腐臭血腥气,借助残余的龙气,高培发出金白辉光的双眼能看到其中的景象,但他皱起了眉头……

“看到什么了?”桓执问他。

“刑具,无数的刑具。”高培的眼睛缓缓扫过墙壁,那些残忍的工具都被整齐地挂在墙壁上,样式诡异的精巧弯刀,铁丝做成的毛刷,从屋顶垂下的带钩铁链,靠墙还有一个五斗柜,里面摆着各种不祥的瓶瓶罐罐。

“有灯么?”桓执看不见,抓耳挠腮。

“有。”高培点头,正中的桌上确实摆着一盏油灯。

“试试将龙气凝聚到手指上,搓一下灯芯,应该就能点着。”

按照桓执的指引,高培用左手试了试,依旧是一片黑暗。他不信邪,换了只手再试了一次,搓动的指尖竟然爆发出了微弱的火花,像是刀刃相交,火焰迅速蔓延到了灯中油面上,腾起火焰。

“火大了火大了!”桓执一边捂眼,但是却已经慢了,火星子点燃了整个灯台,油面上腾起火焰。

高培露出一副抱歉的表情,这不是他能控制的事情了,他刚刚搓动手指的时候,一整节灯芯直接烧没了。

“行吧,正好教你俩词儿,一个叫杀鸡取卵,一个叫竭泽而渔,形容的就是你眼下的行为。”桓执摊手道。

高培没有理会桓执突如其来的谆谆教导:“这里看起来不像是什么祭坛。”

但是桓执却不这么认为,他指着那些带钩的链子:“你看,那是青铜链,这种金属是荒气最佳的储存和传导材料,上面的莹绿锈迹就是证据……我有直觉,这里还有机关暗门,我抓紧时间找找。”

看了一眼熊熊燃烧的灯台,桓执静立着,扫视整个房间。

高培静静等待,他皱起了眉头,光芒洒落,他才看清那些刑具上都是黑红色的斑斑锈迹,还有干瘪的絮状污垢。

大汉有《狱律》,为境内每一个监狱提供了关押、刑典、管理、看守等各个方向的指导,但是这里的刑具,没有一个按照《狱律》中所述来维护清洗,在这里受刑的人,即便没有死在酷刑本身,也会因为肮脏器具而感染,缓慢痛苦的死去。

当然,这整个军牢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存在,这里从没想过放出去的人还是完好的、活着的。

火光飞速地小了,桓执还是站在那,高培忍不住问:“你站着怎么找?”

桓执罕见的没搭腔,专注地扫视房间,直到那捧火焰彻底的萎缩消失,他才拍了一下手:“有了!”

“兰台书生最擅长的不是动手,而是阅读,阅读也不只是能读书,所有蛛丝马迹也都是读出来的,我刚刚阅读了整个房间,构思着赵斐平时在这里是怎么干活的,终于给我发现了端倪。”

“怎么说?”高培不知真假,只能继续问。

“高兄真是好捧哏儿,太会接翎子了!”桓执夸赞,并指导高培说:“正对咱们那堵墙,左手边那个挂着麻绳的铁钩,你扯一下!”

高培听着桓执的指导,将信将疑地摆弄了半天,果然听到墙内传来机关开启的声音,墙面上显露出一面宽大的出口,里面传来一阵阵更加阴冷和腐臭的气味。

“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啊!”桓执长出一口气。

借着最后一点龙气看着漆黑房间里的漆黑的洞口,高培嘟囔道:“船撞桥头还自然沉呢。”

桓执猛猛拍腿:“我可太喜欢跟辽东人聊天了!”

高培心里却想辽东人应该没几个喜欢跟你聊天,嘴碎。

走进洞穴之前,高培回头看了一眼孙腾的方向,心里重复了一遍他说的那个地方:广阳亭,老街末尾的大院子。

摸着墙壁,两人往里走。暗门内是一个盘旋向下的山洞,不规则的路线展示着,这里曾经是一片岩层中的缝隙。

黑暗中的脚步都是踟蹰的,他们缓慢的行走着,高培打头,桓执亦步亦趋的贴在他身后。

微弱的脚步声和岩层渗出的水滴给这个幽闭通道赋予了仅有的回响,而在这近乎无声的死静之中,高培竟然听到了悄悄浮现的虚幻耳语,并且脑袋里又开始一阵阵抽痛:

“食人则肥!食谷则痩!”

不出意外,下面确实是荒术士的祭坛,并且高培知道,桓执赠与他的那一羽龙气终于消耗殆尽了。

但是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背后传来另一种耳语,真实,却荒谬……

“君问归期未有期,夫妻肺片口水鸡;泉眼无声惜细流,火爆肥肠锅包肉;多情也似相欺得,翻沙芋头炒牛河;留连戏蝶时时舞,孜然羊肉臭豆腐……”

虽然大部分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高培还是听得出,桓执在念叨吃的。

“你又做什么?”他忍不住停下脚步压低声音问,刚刚在地牢正门的经历实在是心有余悸。

桓执理直气壮:“我饿了!我在给自己打气!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有馋必饿,有饿必盈,使人意夺神骇,心折骨惊,虽渊云之妙墨,兰台之笔精,谁能摹肚饿之状,写嘴馋之情乎?高兄你可明白?”

高培也抿抿嘴,确实,从被抓进来到现在,一口吃的都没有给过,他也饿了,饿得不行,他本来在连番的刺激下,暂时忘却了这回事儿,但是桓执的提醒又唤醒了他。

所以他忍不住骂了起来:“明白个锤子,老子幼学学历,听求不懂。”

桓执倒是没想到,于是自己打住了:“算了算了,专心找路吧,有命想冇命食,亏到鸠嗨样!”

经过官话混杂南粤方言的一顿吐槽,桓执继续走着,高培心想这人是终于老实了。

这是他的错觉,桓执换了个话题,兴奋的戳了戳高培的腰:“诶,你知道那些话本儿不?就是那些冒险故事,里面主角团一般都是三个人,一个武功高强的冷面剑客,一个迷倒万千少女的风流倜傥贵公子,一个负责逗乐使坏的搞子兄弟,咱们俩各自占了个坑……”

“我称之为三人行理论。”

“这里理论猛的不谈好吧,以后几千年写话本儿的都得按着这模式走!”

这段絮叨高培听进去了,他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只听桓执惋惜道:“……可惜这一时半会儿,逗乐使坏的搞子兄弟怕是找不到了。”

高培一边摸索着,一边叹气,他见到桓执的这一会儿,感觉把一年的气都叹完了。

并且他还在反省,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居然相信桓执狗嘴里能吐出象牙?

北大营中军帐。

赵斐意外的看到了从黑暗中仓皇爬出来的赵苓,他抱着孩子细细检查了一番,看到了那两记焦黑的拳印,以及掉落的两条手臂,还有绽开的各种缝合处,心疼的不行。

以前都是赵苓打别人的份儿,他又一次感受到自家孩子给人欺负了的难过和愤怒。

镇云司那次不算,因为那个地方的麻烦他找不起,整个东陆,只有皇帝能找那帮人的麻烦。

但那黑色太阳一般的伤痕中蕴含的力量,也让他感到了本能的战栗。

于是他站起身,决定自己去走一趟。

正好,那个高培还是上佳的人牲,将成为他成仙路上最佳的踏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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