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还给你76(1 / 2)

一片残垣断壁中。

山石还在震动着滚落下去,山顶上的宅院只剩下了一片废墟。

不管是云长生和林夕一开始搭建的瓦房,又或是后来用法术变出来的宅院,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温泉里的水也变得很是混浊,带着嫣红的血,也不知是谁的鲜血滴落了下去。

那四季洞也已经崩塌,洞里被几块巨大的石头堵住。

山上的雪也早已在之前的地震中,化为了白色的洪流冲刷而下,有的滞留在了山腰,有的已经在山底化成了水。

整个山顶唯有那秋千还在摇晃着,却也断了一根绳索。

秋千的右端斜倒在地,左端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偶尔几片落叶在碎石砖瓦之间游荡,等钻进了缝隙里后,也就听不见动静了。

“太师尊,这次真的没肉吃了。”

“哦。”

林夕点了点头,她拖曳着脏兮兮的裙摆,在山腰处走了一圈,然后眸光呆滞的摇了摇头。

“又全给养死了。”

说完后,蹲下身,将地上碎了一地的动物尸首全给埋进了土里。

“这腿也不知道是谁的,都糊了。”

“这半颗兔子脑袋,该是你的吧?”

寻寻觅觅,最后实在认不全,干脆埋进了一个坑。

不管是食肉的,还是食草的。

不管生前有什么恩怨,死后都给葬在了一起。

将一些碎裂的动物内脏也收拾好后,林夕又带着李月去山脚逛了一圈。

整个桃林就只剩了一棵桃树。

桃树上已经没有了漆黑的桃花,也没有漆黑的桃子。

红杉又断了,不过根还在,过几百年,又是一条好汉。

猴子披着袈裟,轻轻咳着血,双手双脚叉开,呈大字行躺倒在桃树底下。

他的猴毛粘在一起,那张猴脸透露着一股诡异的苍白。

见到林夕,猴子动也没动,只是吱吱叫了一声,证明了一下他还活着,别把他埋了。

“少了一棵。”

林夕瞥了眼山脚的情况,低声道了句。

李月在满地桃花里翻翻找找,寻到了一棵种子,明媚的脸上露着一丝笑意。

“没少,就属祂最能躲。”

“呵。”

林夕也跟着轻笑了一声,还好,开了灵智的,都还活着。

她点了点头,看着李月将种子种了下去,然后拖着有些破败的身体,一步一步往山顶走去。

武极第一道剑光针对的是她。

虽然操控着山上的防护法阵还有云雪雪云二剑强行化解,但那时还是受了点伤。

第二道剑光还是针对的她,后来那剑光被李月冻住了几瞬,之后又被云长生强行撞破。

第三道剑光针对的是云长生,可最后关头林夕操控整个四季山,与剑光相撞。

那剑光反噬的力量击打在她的肉身与魂魄。

如今这身子也就比刚刚削去仙基时好一点,但也好的有限。

林夕有点累了,找了根树枝当拐,步履蹒跚的走了两步,绕过断掉的树身。

忽然间山体又是一阵晃动,她面色苍白,随着四季山一起摇摇晃晃,有些站立不稳。

李月赶紧上来搀扶住她。

“太师尊。”

“嗯……咳咳。”林夕用手捂着嘴轻咳了两声,她摊开手,看了眼掌心的嫣红,发愣了一会儿。

李月又叫了一声太师尊,她这才回过了神。

“上山去吧。”林夕如此说了一句,在李月的搀扶下,慢慢上了山。

那瘦削的身影有些佝偻,没有了云长生初见时的清冷,也没有了渡劫女修那风华绝代的模样。

现在的她,真的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林姑娘。

到了山顶,那瘦削佝偻的身影又挺直了腰。

她眼中没有了彷徨,脸上的迷茫也跟着消散。

“雪云剑和云雪剑还能撑多久?”

“两天。”

“两天吗?”林夕转过身,抬起手,用指腹将李月脸上的灰轻轻擦掉。

结果她的手也是脏的,只是片刻的功夫,李月那张娇俏的小脸就被她抹成了小花脸。

“雾会散去的。”林夕有些费力的说了一句,然后在李月的搀扶下,走进了山顶唯一一个还保存完好的洞府。

这里从前是用来存放玉简的。

如今在空地上放了个蒲团,成了云长生疗伤的地方。

男人盘膝而坐,身上月白色的长袍沾满了血,与里面的碎肉黏在一起。

透过衣服的缝隙,还能看到里面有些地方已经没有了皮肉,只剩下了森森白骨。

他身上的血肉蠕动着,四季长存的力量缓慢修补着他的身体。

可伤口刚刚愈合了一些,一道厚重的剑意就冲了出来,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

噗。

鲜血飞溅,落了一地。

林夕见此皱了皱眉,她抬起手对着李月轻轻摆了摆。

“太师尊,那我先行告退了。”李月行了一礼,这个在红尘历练百年,心性很是洒脱的女子走到了洞外。

她看着一片暮色的四季山,轻轻叹了一口气。

雾,真的会散去吗?

山顶上,不时有剑光闪过。

雪云剑奋力撕开虚空,想要将四季山拖进十劫宗。

可每次即将成功时,总是会遇到阻拦。

有时会是一片花瓣,有时会是一根禅杖,有时是武极的剑光。

还有两个散发着渡劫气息的傀儡潜伏在暗处。

小萝莉剑灵不得不随意撕开一道空间裂缝,让四季山前往其他地方。

每当有人想强行闯山,小萝莉剑灵就露出小白牙,作出恶狠狠的表情。

她剑魂燃烧着,剑身上燃着一层火,一副要自爆的架势。

没有人想要尝试天云天雪的剑,自爆后会是什么样的威力。

所有人都在等,等这俩柄剑力竭。

而小萝莉剑灵如今这种状态,也确实维持不了多久了。

……

……

十劫宗。

天剑阁。

一袭青衫的剑客坐在石凳上,她看着周围晃动的空间,眨了眨满是英气的眸子。

那双眸子泛起一阵幽幽的黑光,像是一对黑色的琉璃,

她看了一会儿后,就选择了无视。

林夕与她有怨,没有落井下石,就已经很好了。

而且,天道无为。

坐在她对面的少女颠了颠手里的棋子,说了句,“继续。”

天上是暮色。

夕阳落了下去。

于是整座山也跟着陷入了黑暗,曙光或许有,但谁也不知这曙光到底会何时到来。

幽暗的洞府里。

林夕在云长生对面放了一个蒲团,俩人的周围是一堆瓶瓶罐罐的丹药。

一股药香味在洞府里飘荡着,闻着,让人能感觉到久违的心安。

“那道剑意要慢慢磨,急是没有用的,只会让你的伤势越来越重。”

“嗯。”

一直闭目疗伤的云长生点了点头,然后缓缓睁开了眼。

他将眸中正在闪烁的白光压制了下去,脸上的疏离顿时消失。

属于四季的力量将他身体里那道厚重的剑意封印,然后慢慢腐蚀。

给他足够的时间,这道剑意迟早能除掉。

然而现在缺少的就是时间。

而且就算真的恢复了,又能如何,打不过,也跑不掉。

“坐过来一点。”云长生看着林夕,忽然道了句。

林夕放下玉简,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有些费力的挪了挪身体,往前坐过去了一些。

“再过来一些。”

“哦。”

云长生看着面色苍白的女人,伸出手,往自己怀里揽去。

林夕温顺的靠在他的怀里,可能是靠在了哪块骨头上,有点硌脸。

她脑袋蹭了蹭,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了一个还算柔软的地方。

她长出了一口气,舔了舔嘴角,舌尖感觉到了一点点的腥涩。

那是云长生的血。

也有可能是她自己的。

不过这种时候,也懒得计较到底是谁的血了。

“这几天不准离开我的视线。”

云长生一只手穿过林夕的腿弯,微微用力将林夕抱了起来,让其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从我说出那些话开始,你就该明白,只是你死了,这件事也是不会了结的。”

“除非我和你一起死了。”

“嗯。”林夕乖顺的点头,她仰起头蹭着云长生的下巴,身体蜷缩着。

“我放开了小剑剑前辈的核心,如果他挡不住了,那随时都可以去转世。”

“十万年前拯救了天下苍生的剑,这最后一个要求,那些人应该不会为难他。”

“毕竟打到现在,已经有许多人感应到了,他们或多或少都在看着。”

“而且留着剑身,等过些年重新诞生了剑灵,总比一个不听话又高傲的剑灵要好许多。”

“云雪……”

“过会儿我去劝劝那丫头,让她也转世去吧。”林夕小声说了句。

“嗯。”云长生点了点头,下巴磕在了林夕的额头上。

他将怀里的人搂紧了一些,继续交代着一些事。

“月儿……是我对不起她了,本该是仙人的。”

要不是他当初收徒,这位仙器转世身此刻应该还在红尘里逍遥,只等两百年后飞升而去。

哦,现在就差不到一百年,就能功德圆满了。

“我有一道法术,可以让她带着仙基,保留着此世的记忆转世。”林夕闻言,说了句。

“嗯,回头你问问她吧,让小剑剑前辈护着她一起转世。”云长生想了想,继续道。

“猴子已经传承了佛门那位渡劫修士的衣钵,佛门应该会把他带走,”

“桃树的话,素女宗那位看着挺喜欢花的,可能也会喜欢桃花吧。”

“至于红杉……那只是棵刚诞生了灵智的精怪,大概……不会有人为难的。”

这已经是目前能够想象的最好的情况了。

至于他们俩……

俩人心知肚明,那些人是不可能放过他们的。

就算转世了,那些人也会追着不放,还会连累一户普通人家。

就像当年的琅琊天,以渡劫修为转世,面对云长生和容晓羽的报复,却没有丝毫反抗的力量。

“娘子,在凡间有句话叫做,生同床,死同穴。”

“那相公啊,到时候离我近一些,不然可能埋不到同一个穴里。”

“我尽量。”

“什么叫做尽量啊,到时候你要牵着我的手。”

“嗯,好。”

云长生点了点头,干涩的唇贴着林夕的额头,轻轻蹭了蹭。

林夕感受着额头的柔软,仰起头,将自己冰凉的唇瓣印了上去。

没有任何其他的欲望,只是互相偎依着,排解着对方的担忧,还有孤独。

吧嗒。

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两颗脑袋听到响声后分开,林夕低头看了眼。

是一块染血的碎肉,应该是云长生胸口位置的。

“归我了,到时候要是真的离的太远,身上带着你的血肉,那勉强也是死同穴了。”

云长生:……

他沉默了一下,还是没有选择反对。

虽然感觉有些奇奇怪怪的,还带着点诡异……

总觉得这种事情该发生在灵异小说里。

“好了,我去跟阿雪还有小剑剑他们交代一下。”林夕在云长生怀里挣扎着起身。

稍稍休息了一下,她的体力恢复了一些,不再需要李月搀扶,已经能够自行行走。

站在洞口时,她又重复了一遍与李月说的话。

“雾会散去的。”

“雾会散去的。”云长生点头。

他看着林夕渐行渐远的背影,眸中的苍白闪烁了一下。

“应该只有这几个人了。”

话音声落下,一丝血红出现在他的眸中。

一柄古朴的,染着血腥味的长剑慢悠悠的飘了出来。

他只有一剑的机会,燃烬血肉,燃烬灵魂的一剑。

用了这一剑,他大概会多许多敌人,恨那杀材的可不少。

估计就算十劫宗真的有高人,只要他敢使出杀材的传承,那不管多高的人,也拦不住这些人的讨伐。

不过那又如何,那时的云长生,已经死了。

那些人总不至于跟一个死人计较。

“呼~”

他长出了一口气。

洞府里呼吸声重新变得平稳。

当初说了有七成概率逃走,说的不是他自己。

而是有七成概率送林夕他们逃走。

如果暗中没有了别人,那现在送走四季山的概率,是十成。

原来还不知道送到哪里。

现在至少有了个明白的去处,十劫宗。

……

……

“事情大概只能是这样了。”

出了山洞的林夕没有去找李月,而是将木雕寻了回来。

她将木雕放在一旁,然后把从云长生身上掉下来的血肉拿了出来。

林夕咬了咬牙,压榨着身体里的灵力,将血肉里属于七情花的气息炼了出来。

然后让那股气息附在了她自己的身上。

做完这些后,她将一个玉简放在了木雕旁,浅笑着道了句。

“这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故事。”

“希望这次的事也能像故事里一样,到此为止。”

木雕闻言,幽幽的光扫向玉简。

是当初林夕与她说过的故事。

《哪吒闹海》。

“缘起缘灭。”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没有人操控四季山的天气。

山脚的风微冷,吹过脸颊时,有种轻微的刺疼感。

林夕将被风吹到脸侧的长发拢到了耳后,然后将木雕抱在怀里,看着山外。

空间不时变幻。 有时山外还是山,有时山外是大草原,有时山外是一望无际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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