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闲话堡子374(1 / 2)

吴焜没了回忆过去的兴趣了。问:“老杨哥,你们这一带怎么这么多的堡子。”

杨满娃:“额的个老天哪,吴师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哪,我们这一带堡子到底有多少?要说成千上万,必定少说了,反正周边的甘谷、武山、秦安、清水、张家川、西和、礼县、漳县、徽县等十几个县,逢村必堡。你们从礼县来,见过很多的堡墙上都有刀印枪眼炮痕吧,那个堡都干过仗。就说咱老君坡的堡子吧,说是同治二年,堡子被马化彪手下的马队攻陷,来不及逃走的人全被挑了血脖子,几十具尸体倒挂在洋槐树上,只一夜,全被狼啃成了背篓架子。民国三年,堡子又被白朗的队伍拿下,抢走了十个大姑娘和所有的牲口,几个青壮年的眼仁儿被剜出来喂了鹞子。民国十九年,河州人马廷贤、韩进禄、王占林、马入仓攻打进天水城,两小时就杀掉三千人,育生巷、古风巷、东关、双桥一带随处可见不肯受辱而上吊、跳河、投井的女人。很多城里人翻过南北二山逃命,……最惨的要数甘谷、礼县、漳县和我们这一带,由于那些国军、保安团莫敢出来,军痞、土匪一到,好多堡子两三天内就变成血盆。啥叫血盆?人人被翻肠子、倒肚子,堡子盛血如盆。”

“你们这边有国民党兵和团防驻扎,不是很太平的吗?”谭中善忍不住问。

杨满娃的婆姨插嘴“啥太平?去年,九月天,秋老虎的夜晚,热!我们一家人还没上炕哩,枪响了,狗叫了,全村人失急忙乱,来不及背米牵牛,就扶老携幼往堡子里逃命。我还纳闷呢,土匪从来都是悄悄来,悄悄走,放血用刀子,只有碰上硬茬人才放枪,可这次……”杨满娃沟起了悲怆的回忆,对着炕头泥炉子里闪闪烁烁的火苗和罐罐茶里翻滚的水泡发了呆。

杨满娃发呆完毕”快人、快马、快箭、快枪、快刀,这是我们这达土匪的行事习惯。每次围村攻堡,都选择在夏粮入仓、逢年过节、迎亲嫁女这样的当口,大捞油水。土匪黑巾遮面,他抢,你得给,不给,就灭你,从头到尾不说一句话——还能说啥嘛!”

这有点象骑兵游击队?在这地广人稀的地方似乎很有效。吴焜不禁问道:“这些土匪是从那里来的哎?平时他们住在那里?”

杨满娃瞧了瞧吴焜平静的脸庞:“说实话,土匪也是土生土长,四乡八邻的,田挨路,地连埂,迎亲赶集,要饭讨水,谁没见过谁?村里的泥腿子看着一个个老实巴交,可是到了前半夜,村外一声口哨,必然有人拎上砍刀,钻天鼠一样旋出村。后半夜,又鼓上蚤一样拎着大包小包翻墙回来,擦刀、上炕,美滋滋的,和女人翻里转面戏耍日弄。天亮扛锄头下地,碰着女人喊婶,瞅着娃娃给馍,逢着羊群让道,还不忘吼几声秦腔:‘岳飞我打坐在中军帐内,为我王打江山精忠报国……’”

谭中善也来了兴趣:“土匪这么混账,县保安团难道都是一帮瞎怂吗?”

“谁能保准有些土匪就不是保安团扮的?保安团要为国军筹粮要款的任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事儿会干不出来?当年刘邦老儿在咱秦岭大山里用过的招法,如今用到我种田人头上了”。

他很痛苦:“去年那个夜晚的不寻常,注定了。我们刚刚逃进堡子,土匪就围成了蛛网。山门多加了几个大碌碡,青壮年们不约而同地把守在墙垛子上,有的张弓搭箭,有的紧握长矛,有的抱着滚石檑木,紧张地瞅着满坡的土匪。惨白的月光下,土匪押着十几个没来得及逃出村的老人,朝堡子大呼小叫:‘不开山门,就把他们剁了脑壳子。’老招法了,堡子里的人急得十指抠墙,顿足捶胸。”

“‘哎——我的娃哎——斜顺不要听他家的,别上当,他家是来抓丁的……’朝堡子喊话的是刘满良七十岁的老妈。老妈被五花大绑,像束紧了的麦捆子。抓丁?那是官家和国军的事儿,土匪抓啥丁哩嘛?刀光闪处,咔嚓一声响,老妈的脑袋飞离身子,像一个破鋬笼,‘咣啷啷’滚下坡去。一只野狗纵身一扑,兴高采烈地接住了。

‘啊!’刽子手中箭倒地。箭是刘满良射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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