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2 / 2)
再无人回唤那一声熟悉的“张先生”。
只余冷清清的夜风,缠着烛花泛开轻微的响动。
待反应过来后,如宿命般巨大的沉坠感骤然敲于心头,那一腔空空荡荡的湖水肆意蔓延,渐次漫上眼底。
“相公……”家仆垂眸注视地面,小声道,“娘子不在了。”
似是确信了这个事实,张居正那点仅存的侥幸被尽数熄灭,颓然地垂下手腕。
与她的过往浑如一场梦。
可是如今梦醒了。
那点些微的烛火映出桌上滴滴墨汁,混着他咳出的一道血痕,散开纸页斑驳。
“相公,您该爱惜身体才是啊!”家仆见状不免失态,忙上前递过帕子,神情焦急。
近数月,张居正病势愈沉,时常晕厥咳血,却仍宵衣旰食夜阅公牍,书房那盏灯火终日点亮。
若是她在,必不会忍心让他如此。
然而她不在了。
再无人能劝他。
“我今因病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君。”
张居正凝视着手中书简苦笑,想起元稹寄给白乐天的诗,而她竟从未入过他的梦里。
他为她写下悼诗,手抄一份烧为灰烬,他祈求能因此通往异世,至少令她不致那么孤单。
这些诗后来被一并收录于他的文集中,后人评价张江陵诗多为应制,少见真情流露,唯写与亡妻顾氏之作,哀思意切,含蕴深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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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宦入殿报丧之前,万历当晚做了一梦。
梦中他向自己辞别,却是一语未留,只长拜一礼,旋即回身而去。
鼓棹湘江成远别,万峰回首一凄然。
朱翊钧挥袖想唤止他,启唇却无声,直至那道如鹤身影消失于视线,他方黯然垂头。
他察觉到了张居正的漠然,似对自己失望透顶。
醒来后朱翊钧不由长吁短叹,对那人积埋多年的愠怒被这股不安所取代,然而他无法追上去相问,先生为何怨朕。
罢了。朱翊钧想,他到底做了自己半生的张先生,怎会不留半分情面。
翌日,天子下诏,百官辍朝,赠以上柱国,赐谥文忠。
听闻故相去世,正乘舟前往金陵的李时珍不禁摇首怅叹。
身旁堆叠着《本草纲目》的最终稿,厚积成小山,他请王世贞写了序,预备去金陵寻求愿意出版刻印的书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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