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碎月星夜下江州21(2 / 2)

门外的守卫格外认真,原本有几个累的靠在石狮子边上暂歇,有两三人在轻声说笑,见到有人从巷子中走出来,身后还几人走来,立刻站出来,手搭在剑柄之上。

宗觉折上前走近,抬眉冷视之,手中铜牌举起,扫视他们道:“镇妖司办事!”

“是镇妖司?”

“怎么会?他们不是都去了海州?”

“管那么多做什么?快都让开!”

“……”

众军卒让出一条路,容宗觉折带着人走进去。

沂水郡郡城内的混乱,丝毫不能影响富贵人家的吃喝玩乐,依旧能见到满府的奴仆规规矩矩的办事。

“让他们停下,本官要细细搜。”宗觉折道。

“大人勿怪,侯府有侯府的规矩,没有君侯的令,谁也不行!”军卒拱手道。

宗觉折眉头微皱,但也无可奈何,镇妖司如今势力庞大,但还只是新势力,全依凭皇帝的意志支持,而公侯贵族又是比镇妖司要强大太多,是另外一股陈年旧账。

“那君侯在哪儿?”

宗觉折只能伸手拦下名侍女问。

侍女看了一眼他,见到连守卫都对此人态度恭敬,点头答道:“君侯?他方才就不在府上了。”

瞳孔一缩,宗觉折看向金鹄二人,金鹄也瞪大眼,显然是没料到。

“大半个时辰前吧,与长安花魁王毓贞从后门出去了,府上备了车。”

“追吗?才大半个时辰。”

付陵连忙问。

宗觉折接着问道:“他们要去哪儿?”

“应该是去江州的昌乐府……”

宗觉折转身就走,裴鱼也连忙跟着,付陵看向金鹄,问:“江州?这咱们也去?”

金鹄只是在原处停留思索片刻,就决定了,对一同来的刘伍嘱咐:“这位刘……还是叫兄弟吧,还请将此事告知我那两位同门,说一声,我和付陵也好去江州助镇妖司一臂之力。”

刘伍连忙答应:“二位请放心,此事交给刘某。”

一切了清,付陵也不说什么,毕竟这也是师傅的安排。

几人离去,从驿站要了马匹,匆忙追赶。

宗觉折翻身上马,看了眼也牵马来的金鹄、付陵,严峻的神情也缓和些,拱手谢过道:“快马加鞭,应该用不了多久,但万不能让这妖孽走远了,本官身上带着觅妖铃,相信他逃不掉的……此事关系着众生百姓的安危,不可再死人了,二位肯竭力协助本官,本官先谢过二位了。”

“这位大人不必言谢,还是以后捉住了那山魁,再谢吧!”

几人不再多言,连夜追逐,天上皎月遨游在寰宇上,璀璨银河似是一道匹练至抵崇阳,百万仙星飞行。四人纵马狂追,官驿的马匹可日行数百里,应该是可以追上。

金鹄与付陵第一回感觉到,这天与地间竟这般辽阔,人间之大,可以自在逍遥。

修行一路,在他们这年纪,动辄就会闭关数月,多是在师傅叶亦云的看照下,学习师傅传授下来的心得。

时间长了,竟能忘掉修行的理由,也忘记了原本世间的生活。

沿着南下的必经之路狂奔两个时辰,天辰日光都已经出现了,却还是不见睢侯府的马车。

“这车轴印倒是随了一路,但不过一个时辰,怎么还追不上?”

宗觉折不由得心中嘀咕,思索片刻,问道:“裴鱼,前方可是涪江?”

裴鱼拽着将士匍匐贴靠在马背上,大声答应:“再有百八十里路吧……”

宗觉折目光闪烁,对着众人喊道:“不好,这妖孽要渡过涪江水,沿着水道东西有着十三道水湾,四座大城,一旦他上了水路,就真的只能去江州截他了。”

众人的四匹官驿的马只能哀鸣着继续加速。

一条大江由西向东南,无裂谷瀑布,可以直接一路抵达南方去,是去江州最快的线路。路上行八百里,蜿蜒曲折,而水路本身就是一条斜道,顺江而下可以直接渡过徐州和淮安,离江州就真的不远了。

江山隔着约摸百丈宽,算不得特别宽阔,两岸都有船家,有用漕运来的米粮贩子,也有一些人家所用。

一辆马车以及十一二匹骏马在路边,两个军卒坐在一个草垛子上,大口吃着船家那买的酒肉。

四匹马奔驰而至,只见马车不见人,宗觉折眉头更是紧锁,暗道不妙。

“你们是?”两名军卒手压在刀柄上,对视一眼,问道。

宗觉折把腰间铜牌取下,在二人面前晃了晃。

“是镇妖司?”二人连忙从草垛上爬起身,瞄了眼宗觉折,躬身行礼:“小的见过大人。”

宗觉折开门见山的问:“睢侯呢?他去哪儿了?”

“君侯?方才就已经上了舟船,顺江南下去江州了。”

“锵!”

霜白的剑刃出鞘,银光一闪,已经架在了一人的脖颈上,流露浅浅的红印子让那人不由得咽了口唾沫,裴鱼道:“大人问话,不得有半点欺瞒。”

“小人不敢!”把这士卒吓了一跳,仰着头看他。

“江州?”

“是……是江州。”

“……”宗觉折走向江岸,那打鱼的船夫刚刚把拴在锚点收拾拽下,跳上小木舟就要起航。

一道人影自岸边一跃而起,跨出三丈多,纵跃上木舟船夫在溅起水花中跌坐在船上,指着来者骇然失色:“你你你你……”

“船家,烦劳载我们一趟。”宗觉折说着,身后再跳上三人,船夫还以为碰上打劫的,一时间都忘了爬起身。

……

一个月的流水过去,从水路穿行渡过了淮北、淮南,江南的丘陵未至,就水景一路朝南而去。

涪江水有急有缓,有宽有窄,两岸多是峭壁水谷,也有时候通过山峡咸城,从无人死城的城郭桥洞中过去。

由西至东南,民生就越发兴盛,一些前朝遗留下来的战场早有南迁的百姓在生活,修筑了坚固的城郭,与沂水郡那些淮北乃至更北的城池不同,皇帝的仁政和对生民的安抚使得南方比前朝更加繁华。江南烟雨,似乎比之过去,更让王朝沉浮显得如此明显。

这打鱼的渔船不大,被胁迫的船夫也一样没准备什么,这半月靠着沿途采买。

前面的千里水路,金鹄二人还算清楚方位,但船夫一路操纵木舟南下又一二千里后,就已经超出两人的游历范围了,好在还有见多识广的宗觉折在,能够指明两岸的地方名字。

“宗大人,还要几日才能到江州?”

“不知道,没来过。”

“咦?”金鹄打着哈欠,从船板上站起身来说:“一路上,路过的地方宗大人都知道地名,那是什么城,什么郡,一清二楚。”

裴鱼坐在他身后解释:“我家大人去的地方多,是因为宗家原本就是捉妖世家,大人从小到大,跟着家中长老前辈追踪妖迹,走南闯北去过许多地方。”

“去的地方是多,但江州不同,江州原是南疆的一个小国,因为其王室大逆,与妖邪为伍,被前朝挥兵伐灭,纳其疆土才不过几十年的时间,期间江州是一直纷乱不止,哪怕是朝廷在江州也设立了镇妖司,但并未进驻太多人马。”

“原来是这样。”金鹄点头。

付陵接替船夫撑竿,水流稍缓,船夫一屁股坐在船板上,他现在可不难过了,因为裴鱼丢给过他了两枚足有五两重的银元宝,十两银子!他两年都赚不到这么多银子!去典当置换了,还能多与些铜钱。

山峡去尽,一座大城就在平原的海阔前面,天上烟云缭绕,先前被群山海遮挡的外海潮声才能叫众人听见,城池太大了,离着三四十里,也终于能瞧清那城墙是那样高大!

数不清的田亩,沿着城西绵延不绝,比之海境更壮阔震撼,绿色的禾苗穗海,让人怀疑现在的气候还是不是冬至!

“这么多田地,一年能有多少粮食?”裴鱼也有些恍惚。

“记起来了,好像听人说过,江州暑夏的日子比中州要长许多,所以一年丰收两回!没想到是真的。”宗觉折道。

“想来,我们这是到了。”付陵张望,惊叹于眼前这幅波澜壮阔的景色,手中的划竿都停下了。

“小兄弟,竿子给我就行。”

休息片刻,船夫还是接过划竿,送几位客人到前面。

踩上渡口的岸板子,落脚重实的感觉再次回来了,反而叫几人有些不适应,但也只是一会儿。

渡口来往人多,还有不少的摊贩买卖实物,多有贩卖菜蔬、粮米的,还有一支贩子有十几个刀兵护送,牵着囚车,里头关着皮肤比中州人暗黄许多的奴隶,其中有男有女,还有小孩儿脚上也套着锁链镣铐,但就是没有老人。

有行走路过的江州人打听价码,有人被挑中了,出钱买下,立字据契约压上手印,那个奴隶就会被主动握住锁链的一端,交给买家跟在主人身后,显得非常听话。

“这你们当官不管?还有没有天理了?”付陵有些火气的伸手去搭宗觉折肩头,被裴鱼拦下。

裴鱼苦笑着对二人说:“诶!付兄弟,这事怎么能推到我家大人头上?这种事本就该是江州知州衙门管的,江州离着中州恐怕也有小万里远,朝廷的召令与江州的法度自然还不算和洽,再说这买卖的人也不是大魏百姓啊,按大魏律令,我家大人真也管不了这些。”

“没事,裴小子。付兄弟,此事我只能说,天高皇帝远……”宗觉折只能叹口气,朝着江州府走去,裴鱼连忙揣着剑追上。

金鹄上前拍拍付陵的肩头,示意他算了,就当没看到,也朝前走去。

付陵再看了眼那边的人口贩子,见那人眉眼之间都是笑意,正在掂量着手中银两,颇重!

“哼!人渣!”

付陵也不愿意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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