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局(1 / 2)

临走前,予庸在衣柜里选了一套老款的男士夹克和西装裤,又挑了一双明显属于周教授的旧皮鞋,都整齐地放在茶几上。

令观殷本来不知道拿这些东西出来做什么,直到第二天上午,他打着伞站在后排,看到师母被予庸搀扶着,双手捧着那套衣服穿过静默的人群。

早晨开始就一直在下小雨,临近中午了也不见停,仪式上放起了校歌,激昂的前奏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悲怆。

葬礼上来了许多大人物,有学术界的大佬,也有青大的校长和院长,他们之中有一些还是周教授的学生。

令观殷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个老爷子的社会地位,他是个有着卓越功绩,一生显赫的老人,他本该在自己的位置上创造更多成就,而不是草草葬身雪山。

“接下来,我们有请孙文礼院士致悼词。”

周教授的儿女不知为什么并没有出现在葬礼上,致悼词的是周教授的一位好友,他也已满头华发。

“……周院士是一位对学术始终保持热忱之心的人,他投身事业六十四年,亲眼见证了我国考古行业从方兴未艾到如今日新月异,蓬勃发展。我想,面对今天这个文化昌盛的新时代,他是欣慰的。”

“他常说:人类的历史,文明的缘起,说到底都是对世界的美好向往与对生的尊重,人类祖先不甘沉沦,所以抗争自然伟力,世代繁衍,当我们走了很久,回望来时的路,会发现人类仍然如此年少,我们还在向前,直到文明消亡的那天,我们都不会停下哪怕半步,哪怕片刻。”

“所以我们应该怀着一颗谦虚的心,去探索,去辩证。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知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我们知道来路,才能看到去处。”

“所以,我想,周院士只是终于如他所愿成为了历史的一部分。我们每一次拜读他的著作,每一次翻开史书,每一次回望过去,他都在这里,与历史同在,与文明同辉。”

雨一直在下,空气中又湿又闷。

遗体告别的环节上,令观殷把自己的伞放在了那套旧衣服上,然后鞠了三个躬。

予庸走在他身后,也沉默地鞠了三个躬。

令观殷问他:“为什么只有衣服?”

予庸回答:“因为没有遗体。”

……

在人群的最后,令观殷看到了一群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的黑色人影,他们都非常高大,没打伞,也不献花,只是默不作声地站在原地,平静地望向仪式现场。

“那是执行部的人吗?”

“是。”

言罢令观殷就要往那边走,却被予庸拉了一把,令观殷回头看向予庸,他表情平静,手却没放开。

“我有事想问他们。”

“他们不会告诉你的。”

“为什么?”

“因为他们需要遵守更严格的规定,嘴巴可比我的紧多了。”

“……你的也不松。”令观殷叹了一口气:“我怎么才能加入他们?”

“先接受下一次的初级训练,并在见证下立誓,然后选择一个执行局继续参加他们举办的二级训练,如果分数通过就能申请进入这个执行局的执行部,这个世界的所有秘密都会向你敞开。”

予庸顿了一下,接着补充道:“……当然,如果你真的是遗族。”

“……如果我不是呢。”

予庸这次停顿了更久:“……其实各个执行局都有大量普通人参与工作,他们都是我们立誓的见证人,也能参与到部分训练和行动中,但他们无法接触那些特殊的‘知识’,这并不是歧视,而是对普通人和遗族自身的保护。”

……

仪式结束后,昨天的学姐又来找予庸,令观殷很有眼力地自行退散,临走前予庸还说让他再留一会儿,等下开车回学校可以捎上他。

令观殷为了省五块钱的公交费,可耻地在陵园入口守起了大门。

没想到雨越下越大,甚至空中当头劈下了一道闪电,下一秒,惊天动地的响雷几乎把地面震得抖了三抖,令观殷狼狈地冲到屋檐下,面前却忽然出现了几个穿着黑马甲的大高个儿。

是那群执行部的人。

这群人沉默不语,明明是面对面走过来,却听不到脚步声,令观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走向大门,忽然眼尖发现其中一个男人的右手掌心有一道暗红色的伤疤。

他见过其他人掌心的火纹,都是像文身那样的规整图形,但他的不同,边缘有些模糊,微微凸起,很明显是伤疤。

“哎——”令观殷一紧张,想说的话都在脑子里打了个结,一着急,就去拉那人的胳膊,但下一秒只觉得眼前的景象转了一整个圈,自己就脸朝下被按在地上了。

令观殷只觉得手臂被液压机按住了一样,无论他怎么挣扎,那只手甚至都纹丝不动。

“哎——疼疼疼!!!胳膊上有伤!”

那人立刻松手了,令观殷这才看到了他的正脸,比自己高些,宽肩膀,长相很有棱角,皮肤稍黑,像是少数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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