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同行(2 / 2)

诸葛寿奸计得逞嘴角随之微微翘起,已来到了正侧靠在墙根边的相士旁。

俯身蹲下,看向了如同一滩烂泥的相士。

“沾了吾的‘三步倒’,还想跑?”

相士虚汗直流,像是淋了一场大雨般浑身湿漉漉的。

他满脸惊惧的盯着诸葛寿,支吾喃喃。

“汝...汝果是同行!”

待喘息了片刻,见诸葛寿依旧一脸坏笑,复接着问道。

“吾既已赔罪,相煎...又何必太急?”

直到此刻相士还依旧当诸葛寿是同道中人,他也不知‘三步倒’是何毒,只觉浑身仿佛被掏空了一般酸软无力,连抬一下手臂都无法做到,就更别说跑了。

一时间心中绝望至极。

不曾想眼前之人年纪轻轻,手段竟如此高明,自己木牌上的迷魂香,还需靠近鼻息仔细闻上一闻才能发挥效用将人放倒,可此子的药丸,竟然碰一下沾之即倒,简直防不慎防!

自己好歹走南闯北十余年,竟然会栽在一乳臭未干的后辈小子手中,果是报应不爽啊!

苦也、羞也。

只见诸葛寿拿出那块‘玄门至宝’小木牌,在相士震惊的目光下,竟然毫无顾忌的闻了又闻,眉头轻动两下便晃了晃木牌,露出了一抹了然笑意。

随即他自口中吐出了那先前咀嚼的干果碎末,又看向了相士。

“小小迷魂香,也敢班门弄斧?”

相士见诸葛寿吐出之物,先是一愣,随即便恍然大悟,已知此子先前看似无意的吃下那枣状干果,原是避毒之用,此子手段...何其老练!

只怪自己无知,竟以为是寻常枣类,不曾想此子早有应对。

且这竖子只闻一下便能知晓是迷魂香,定是用毒高手,看来自己先前那点小把戏还真是班门弄斧。

“汝......汝到底何方神圣?”

深感不妙的相士慌得一批,因为眼前小子实在太过年轻,年轻的根本就不像一个老谋深算的地头蛇,否则他一开始又岂会找此子下手?

正如假相士所想,他们这些走江湖的若真误入同行地界倒还好说,大多受点教训,还不至于把事情做绝,毕竟凡事留一线,来日好相见。但诸葛寿手段之老辣、容貌之年轻,反叫他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更判断不出对方到底是何来路?

不是同行,难道是官?看着也不像啊......

诸葛寿可不管相士现在是什么心思,既然都被他放倒了,自然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他又捡起那狗尾巴草,于相士眼前晃动道。

“神啊圣的不敢当,实不相瞒吾复姓诸葛,单名一个寿字!”

“诸......诸葛寿?怎么听着耳熟?”

相士被眼前跳动的狗尾巴草拨弄的有些痒,但此刻的他已经顾不得这些,况且身子都不听使唤也没法顾及。

此刻他似忽然想起什么,正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看着眼前衣着朴素至极的诸葛寿。

“诸葛!汝...汝是武侯族人?”

还不等诸葛寿承认,他已自我否决的惊呼。

“不...绝无可能!”

相士那双颤抖的三角眸,正上下打量着诸葛寿,他自然不愿相信眼前之人是诸葛氏子弟。

因为实在不像呀,虽说这小子配刀不错,但这一身看似白净实则老旧的深衣,交领处都磨破了,属实不像一位贵族公子。

还有那双旧布履算怎么回事?

竟然当‘拖鞋’穿,八成是嫌小穿不上,只能拖着......倒是挺会过日子!

靠...这么会过日子,这穷酸样,会是诸葛氏子弟?顶多一落魄寒门子弟还差不多。

他又哪知道,如今的诸葛寿自从便宜老爹嗝屁之后,为了自己封地上的那数万子民,不仅搭进去了五千食邑,还得减衣缩食,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紧巴巴,虽说还不至于家徒四壁,但荣华富贵是想都别想了。

所谓,身份显赫,富贵逼人,富贵是没了,也就只剩下逼人一个了。

尤其是这两年,在荆山西麓祖陵中结庐守孝的日子,他都快活成一野人了。今年初虽然回到了侯府,但月钱已被老宗长诸葛煜那王八蛋给打了折扣,竟然只有区区五两。要不是他想着法省吃俭用的搞钱,恐怕这会儿就可以像那正冲着他傻乐的乞丐一样躺平了。

见诸葛寿玩味的点头,相士更是不愿相信这是事实。

“不......不可能!诸葛氏族中子弟皆......皆名门贵胄,即便是旁支子弟,穿着又岂会像汝这般寒酸,更不可能学......学此等下九流手段。”

听了这话,某癫子可就不答应了,虽然对方说的是大实话,但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不是?

“寒酸?汝个没见过市面的土鳖,这叫低调好不好?技不如人也就罢了,还有脸说什么下三滥。同样是用毒,汝拿来坑蒙拐骗,吾却用来惩尔奸、除尔恶,汝个老匹夫才是心术不正的下九流!”

相士从未想过此子竟如此牙尖嘴利,一时竟被说的无言以对。

而不远处已坐靠在墙根处的乞丐,正用破木棍敲打着破碗,取笑看来。

“喂喂喂那歪鼻子,一看汝就是个新来的外马。须知在这武城境内,谁不知这位乃先武侯之子,人称‘疯君·诸葛癫’的诸葛南山。这满大街人山人海,汝惹谁不好,却独独招惹这癫小子,真是......”

说着,乞丐捧腹大笑。

诸葛寿斜眼瞪来,幽怨的瞅向乞丐。

嘛臭要饭的会不会说人话?不会说就闭嘴,特么老子的名声就是被你们这些王八蛋给搞臭的。

笑声如一记闷锤重重的暴击在相士的心口,瞬间击碎了他心底最后的一丝希望。

原来此子就是那因得了癫症而失去武侯之位的诸葛癫!那就不奇怪了,身为贵族公子但凡脑子正常点,又岂会穿成这样?更不会将用毒之道钻研的如此登峰造极,说不得脑子不好,就是毒药嗑多了......

可眼下诸葛寿除了穿着不伦不类和展现出非凡的用毒手段之外,在相士眼中其谈吐好像还算正常。

但想想这么一位诸侯公子,若是真的脑子正常,那好的不学,尽学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作甚?就是不想学好,去躺平、去吃喝玩乐,去勾搭妙龄女郎,做个逍遥快活的纨绔子弟也很符合身份啊,干嘛打扮成这样来搞贫道,这不是脑子有大病,又是什么?

所以,诸葛寿在相士的心里,最终还是被划归到了非正常人类的行列。

可相士也不想想,明明是他图谋不轨,人家只是防卫反击,如今栽了跟头,却反怨上别人,搞得自己像是受害者一样。

有些人便是这样可恶,明明自己心术不正、祸害千里,一旦落网时,却还要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看似可怜兮兮,实则心中充满怨气,总会给自己的恶行找一些所谓的理由,可那些曾被其伤害过的人或家庭,难道就活该?难道就不冤?

此刻,相士正一脸幽怨的看着诸葛寿。

“君子生来高贵,如今好歹也是一方封君,即便旧疾缠身,不能自已,也放不着和吾这等下九流过不去吧?”

诸葛寿一听这话笑容顿时就僵硬了。

卧槽,这特么是求人放过该有的态度吗?什么叫旧疾缠身?什么又叫不能自已?你个死外马给我说清楚点?别以为我是修行之人脾气好,就好欺负!

心里越想越来气,难得一早出来喝碗馄饨,本来心情美美哒,还没消食就遇见个死骗子,上赶着来送死。耽误时间不说,我一堂堂国公子,不惜名声装疯卖傻,就为了退居二线,如今特么还要惩奸除恶,维护世界和平,我容易吗我?

但不得不说,这假道士说得也有道理,好像与这等小卡了咪一般见识,格局确实小了点。

于是,诸葛寿淡了心中怒气,微笑点头表示认同。

“嗯,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本君确实不该自降身份与汝一般见识。”

相士一听这话,还当对方大发善心,准备把他当个屁给放了,顿时就要感激称谢。

可下一刻,诸葛寿便跑将出去,过了一会儿竟唤来了一伍身穿制式玄衣的巡城戍卒!

武国与列国有所不同,同时施行两种征兵模式,一为役兵、一为募兵。

役兵,指男子到达一定年龄后,需服兵役,主要职责是戍边、守城、水师、巡防、维护城中治安等,所以被统称为‘郡兵’或者‘戍卒’。戍卒没有俸禄,只管食宿和甲兵,衣物等都需自备。

武国戍卒总兵力长期保持在四万以上,其中水师一万七千余,每五日操练一次、战斗力不弱,亦被称为楼船之士。

而募兵,则是指由武侯幕府直接招募、筛选的良家子所组成的精锐战兵,人人皆有军饷,不事生产,专司训卫征战,相当于职业兵。

武国按周礼制度,常设精锐战兵一万五千人左右,统称之为——卫武卒。

也就是说,武国最精锐的是募兵卫武卒,而楼船之士战力次之,最后才是剩下的郡兵戍卒。

此时,那手按横刀凶神恶煞的戍卒伍长在了解了事情大概之后,便向着诸葛寿恭敬一礼,随即脸色不善的看向了老道,只这虎目一瞪,怕死的相士竟然就当场全交待了!

原来这假老道是打着给人看相的幌子,以赐福化解灾厄为名,专挑人烟稀少之处将人迷晕,好乘机搜刮他人财货。

至于他肾脏之疾,乃是这老不正经一有了不义之财就去女闾快活,长此以往本就上了年岁的他自然入不敷出,最后落下了病根。

而依武国律法,妖言欺诈、讹财窃货,当处黥面断舌、贬为隶臣妾(奴隶)。

也就是说,从此之后,这假老道不仅不能再坑蒙拐骗,还将做一辈子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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