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义工100(1 / 2)

第二日。

九秀惆怅的望着窗外,从早晨起,枪炮就隆隆不断,不知又有多少好男儿血洒疆场,她有些哀怨,又很是自豪昨夜说出的话。

“妾身虽为妓,亦属国民一分子,浮萍之身本已不幸,倘使国破,此身必落强人之手,留一身浮华又有何用?”

阿花则一大早时就来劝过了。

“侬脑子瓦特啦?那颗大钻石要值上千大洋呢,顶你几年的卖身钱,就让你那么给丢掉了。”

九秀只是自顾自的傻傻笑着,并不回应。

曾几何时她是上海滩一贱命女子,想不到竟也有傲视军政要员的时候,就为这,哪怕今晨就是死了也值了。

“谁知道她们是真捐还是假捐,到时候搞个什么名头,把那些钱都吞掉了,你的好心不是捐给驴肝肺啦?”

九秀依旧傻傻的,她轻轻地勾着嘴角笑着说:“真的怎么样?假的又怎么样?反正我的心捐了。”

“神经病。”阿花实在没办法继续这样的对话了,满脸异样的表情下了楼梯。

“一会儿下来吃早饭——”阿花的喊声从楼下传来。

九秀还是笑,坐在梳妆桌上吃吃地发笑,明知阿花听不见还小声嘀咕道:“你这人也不讨厌嘛……”

九秀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几岁来得上海了,她只隐约的记得刚随父母来上海那段日子确实是颠沛流离,着实吃了一阵子的苦,直到染上了大烟瘾的父亲把她卖掉,生活才渐渐好起来。再以后就能穿上绫罗绸缎了。

花界嘛,自古就属贱籍,要什么都别要脸,九秀早早就知道了笑脸能卖钱的道理,也很庆幸自己比那些沦落到暗门子里的非法执业者能得到更体面的生活,只要定期把卖身税缴齐了,再定期去医院接受体检,就可以继续安然地过这种舒服的日子。

当然,前提是把下半辈子的养老钱赚足了,否则就得想办法被人包养。

这年头想找个有钱又好心的人并不容易,上海滩有着形形色色的人,强盗、小偷、骗子和变态满街都是,好人却是稀有名词,不论是那些衣冠楚楚的政界要员,还是道貌岸然的社会名流。

有一个人却是例外。

绍玉堂长得很吓人,但是心肠却并不坏,对手下的妓女保护得很好,这也是九秀前些年不论是做雏妓,还是做长三时,过得还算体面的原因之一,可惜好人总是没好报。

27年那场腥风血雨之后,有人在街头看见了绍玉堂的人头,或许是因为太血腥了,九秀去祭拜时,只看到空荡荡的吊笼,除了地上已经发黑的血迹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九秀点燃了黄裱纸,又按西式的礼法献了花。

这位老板可能不认得自己,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死后肯来祭拜他的居然只有一个妓女,九秀瞥着街边穿着一身破烂学生服的半大女孩儿。

这又是谁家的孩子?上得起学应该是家境还不错,破烂成这样,大概是一家人在这场动乱中出事了吧。

九秀不无惋惜地叹息,她放下手中的鲜花,走过去丢下几张纸币。

女孩儿没有捡,只是怔怔的望着地上的血迹……

怕不是吓傻了吧,九秀想。

那已经是四前年的事了,九秀回忆着,印象里那位小女孩儿的样貌已经模糊,每天要接这么多客人,花馆里莺莺燕燕的,哪里还记得住一个陌路人的样貌?

……

昨天晚上是过瘾了,可是她掐指一算,自己也二十二岁了,在花界已经步入老年了,最多三年,再赚不足养老钱恐怕只得像阿花一样去做妈咪,那样才算是彻底沦落花界不可自拔,何况妓女好干,老鸨却难得很,像阿花这种能立足的,在大上海也不过百来人,而且换代很快,说不定哪天,阿花就得沦落街头了,所以她才对钱看得极重。

阿花手底下虽说也有几个姿色不错的长三,但是最出落的还得属九秀,倒不是说九秀长得有多么冠绝群芳,她是雏妓,笼络男人的手段是从小教导的,而像她这样从小沦落风尘,能顺顺当当长这么大的交际花并不多。

九秀固然能给阿花带来丰厚的收入,阿花同时也能给九秀提供更优质的客人及提供庇护,她们是共生关系。

……

……

又是一阵隆隆的炮声,从花馆这里已经可以看见硝烟了。

将士在前线浴血,花界亦当停业以支持抗战事业,虽然这点小小的力量,并不能起到多作用,但是代表了一种气节。

连妓女都抗战了,国府的军政大员难道还不如婊子吗? 九秀看见了公鸡小姐,她已换下了那套夸张的礼服,穿着极为朴素的学生装,昨夜那一头秀发也剪掉了,齐耳短发显得她十分干练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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