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临安（1 / 2）
雨阳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小城，那城山清水秀，风景甚美。美中不足的是小城脱贫致富后却像戴着假发的秃头姑娘，不幸被识破。东方不亮西方亮，后来小城里博彩和麻将兴起，缓解了失业和赤字问题，引得领导们几欲使其向澳门看齐。秦雨阳的父亲没有文化，只有身高和力气，在建筑工地做工，也算“人尽其才”。这个曾经培养出名牌大学生的小城则令人们连“百无一用是书生”的看法都终于省掉了。每当捷报传来，喜报便爬满大街小巷的墙壁和橱窗，横幅似乎有向电线规模看齐的趋势——趁此机会，电工们的工资和外快也渐长。秦父也没有被人看轻的后患，那些天之骄子中就有他的亲戚。更因为幼儿园老师们看见自己昔日的“爱徒”出人头地都巴不得逢人就炫耀，喜悦满得快要溢出来。
雨阳隐约记得院子里的一处台阶下曾长出几株嫩芽，那是自己吃樱桃时随手丢下的果核。雨阳觉得每年可以坐在树上吃樱桃吃个够就是最大的幸福。那颗幼苗悄悄从石头的缝隙间探出头来，他喜欢在小河里搜集各种奇形怪状的石头，所以那天他不经意间发现石堆中的小脑袋时兴奋地拉着母亲直叫。母亲笑了笑说：“樱桃好吃树难栽！”雨阳知道樱桃好吃，却不太懂母亲为何叹气。只是他觉得母亲的话应该很有道理。于是，等着春天来临便成了雨阳童年的一大乐事。
时光倒流到十年以前，那时雨阳已经上五年级了。雨阳看到书包里那些书本，忍不住抚摸那光滑的封面，他用手指划过自己的名字：秦雨阳，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你在想什么？那么高兴！”雨阳回过神来，原来是同桌的李凌菡。李凌菡拖着下巴，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睫毛微垂着，雨阳想起了每天初升的太阳。
“喔，没什么，我……”雨阳欲言又止，却更引起了同桌的好奇。
“你是不是有心事？”凌菡追问。“心事”就像只兔子是个很奇怪的家伙：没人知道时，它常跑出来打扰。等有人问起，它又喜欢消失无踪。幸好李凌菡没有练成他心通，不然三界都会为之一震。
开学的第一天，雨阳发现旁边多了个可爱的女孩。便有些害羞。他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却不时被同桌那里飘来的香味所吸引。雨阳自知没有可餐的福气，便扭头看窗外秀色。李凌菡胆小，借来雨阳的勇气试探地碰碰他，“你很饿吗？”女孩递过一个苹果。雨阳顿觉大窘，连连摆手道谢：“我吃过了！自己做的。”“吃过不等于吃饱”，她硬塞给雨阳。雨阳心里又温暖又感慨，把苹果均分四块。他又冲吕健军、宋世平、何羽澄招呼。“你的心意，我接过但不全接受。”李芸有些惊讶。雨阳虽然吃不饱饭也很幸福，因为听父亲说去世的爷爷曾经吃过草根树皮，自己应该很知足了。并不是每一个像他一样年纪的孩子都会做饭，雨阳的心里有点小小的骄傲。
从那以后，这个叫李凌菡的女孩经常给雨阳准备好早饭——水果，零食或者牛奶。时间如沙漏般慢慢流走，女孩就这样坚持了两年。
窗台上，几缕阳光从明亮的玻璃窗中投射进来，缓缓地移动，一只小蚂蚁在台子上自在的爬行着。“两朵小花”正欣赏着造物主的杰作。突然，一束异亮的光线照在了蚂蚁身上，蚂蚁顿了顿，好像觉察到了什么，转身就要逃走，那束光线却好像不肯放过它，蚂蚁急了四处逃窜。
“李伟杰，你干什么？”雨阳大声呵斥着。这个调皮的学生拿着凸透镜从窗外冒出来，吓人一跳，连蚂蚁都避之不及。
“你们这么无聊，我来捧场啊！”李伟杰轻蔑地从镜后瞪着两人，仿佛两人对他的讨厌都扩大了好几倍。
“这只蚂蚁刚才说他懒得理你，那你不是又无聊又扫兴吗？”
“我喜欢我愿意怎么着?你欠揍是不是！”李伟杰咬着牙，将手上的关节捏的咯咯作响。
“雨阳。”李凌菡赶忙拉住雨阳的胳膊摇头示意。
“美女，你心疼了？”李伟杰脸上写满了四个字：不怀好意。
“哎哟！”李伟杰被推了一个踉跄。待他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被围起来了。正欲开口，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好作罢。他狡黠地瞄瞄眼前的四个人：雨阳，吕建军，方世豪，何雨澄，又环视四周，见四人与同窗都怒目相加，便拨开众人，逃出了教室。
上课铃响了，是班主任的课。他每天都带着一副宽边眼睛，头发梳得油光可鉴。发福的身材在衣服下呼之欲出，像极了卡通片里的唐老鸭。又因为他姓唐，学生们就顺理成章地称呼他“唐老鸭”。
“秦雨阳，你为什么要跟李伟杰动手？”“唐老鸭”用严厉的眼光望着雨阳。雨阳沉默了。这个问题难度太高。李伟杰想用“因为”或“没有”让他进退维谷，自己却躲在假想的胜利里。
“老师，您错怪雨阳了！”何羽澄为雨阳辩护道。
“对，是李伟杰的错！”失道寡助，大家都为雨阳打气。雨阳没想到自己沉默换来大家的真话倾巢出动。
班主任觉得好笑，一帮小孩子，难得这么有正义感。
“一只蚂蚁算什么，我们每天吃的东西，很多不都是生命吗？”
全班同学都愕然。整个教室陷入了一片沉静。
“雨阳，快向李伟杰道歉。我们马上还要上课，内容是“‘大人’不记‘小人’过。”此刻，班主任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只是用淡淡的口气劝着雨阳。
“对不起，我不该动手。”雨阳听出老师弦外之音，便用“极不情愿“的声音说了一句极其没道理的话。李伟杰闷哼一声，道：“没关系”。说完教室嘘声一片。
下课了，班主任将雨阳叫到了办公室。李伟杰得意地溜之大吉。大家议论纷纷。
“最讨厌李伟杰了。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这门课不学也罢，连老师都有思想没品德。”
“上次我不帮他写作业，他就威胁我……”
“这次又让他得逞了，雨阳好委屈啊!“吕健军对何羽澄，宋世平说道。
办公室里，雨阳低着头。不知道老师会说什么。
“雨阳，他爸是镇上的高官，在这个小地方也算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平时将他惯坏了。这里面的事情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吧。我们不和他一般见识。”
雨阳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抿了抿嘴。“嗯，我知道，老师也有难处。”
“这才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唐老师摸了摸雨阳的头。
放学后，李伟杰背负着父亲买给他的满书包学习资料，享受着“特殊照顾”苦不堪言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父亲大人从班主任那里了解到自家少爷的学习成绩没有起色，爱子心切，便狂购数本辅导书和习题集给他。班主任更是和其父同一阵营，应领导要求，号召班里各科老师都来他家补课。李伟杰像二战时战败的法西斯般不能反抗。一来不敢辜负父亲的好意，二来由于成绩不好没了专车接送，懂得审时度势的他怎敢和父亲叫板。只好响应父亲来班里时对自己的教导。班里同学们在路上撞见都笑道：“伟杰同学，又在刻苦学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