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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唐律规定国子、太学、四门学等三馆最长的修业年很为九年,其它三馆则为六年,但一般只针对本国生员,对外来留学生并没有严格地执行过这项律令。金云先被迫回国的原因,是因为新罗国王规定,新罗留学生赴唐六年若未登第,就必须回国,不得逗留。

正因为王命如山,因此多数在长安的新罗留学生读起书来多是废寝忘食的,就怕无法继续留在大唐,必须回到较为贫瘠落后的本国。

对同样来自海东的日本留学生而言,这无疑是最好的警惕;因此每个人莫不发愤向学,表现深获各馆助教们的好评,当然也免不了招来本国学生的青眼。

这些大唐贵族子弟,平日纵情声色,哪里肯用功读书,因此在馆中相见时,往往多加刁难,甚至有人作诗嘲讽:“异域胡夷学文章,蛮臭熏来也不香。”

面对这些跋扈的同窗,井上恭彦与阿倍仲麻吕等人,往往只能提醒自己保持低调,以免闹出不必要的麻烦。由于大唐对于优秀的外国留学生,特设科举“宾贡科”加以延揽,因此及第者并不少见。看在考试难度更高的进士、明经两科的考生眼中,着实令人眼红。

而东夷以外,诸如波斯、吐蕃、回纥等外国人,则因为来唐时不通华语,在语言的掌握上不如东夷的渤海、新罗、日本等国的留学生;他们大多选择参加武举,鲜少有人以文章取得帝王的赏识,所以平日在馆中也少有机会与这些东夷学生往来。

入馆将近一年,井上恭彦并未如当初所预期的那样,在大唐交到许多热情的朋友。唯一令他一想到就忍不住微笑的人,只有吕祝晶。

他们的友情没有杂质,很单纯,也很令人欣喜。

近日,祝晶偶尔会拉着他一块去找刘次君喝酒。

对的,喝酒。小小祝晶,竟学会了喝酒!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件好事?

隶属金吾卫,担任街使,负责长安城巡逻工作的刘次君家中藏有西域的葡萄美酒。

祝晶一喝就上瘾,老想往刘次君那里跑。弄到最后,他们三个人的酒量都比原来要好上很多。祝晶很会喝酒,他不大会醉,但是每次饮酒后,双颊都会变得诽红。幸好他还不至于太过贪杯,而刘大哥每一见到祝晶脸红了,就会悄悄把酒坛子藏起来,声称美酒已经喝完了,欲饮,下次再来。置身在这泱泱大城中,经常有种快被人群淹没的感觉。然而,因为祝晶,恭彦终于习惯了在长安的日子。

日前,与刘次君喝酒时,祝晶曾闲聊地问起:“日本应该没有牡丹花吧,你们春天里也赏花吗?赏什么花?”

恭彦回答:“平城京有几株牡丹,是从前遣唐使者们归国时携回的。

但是似乎长得不是很好,不比两京的好看。在日本,春天时,我们赏樱花。”

长安城里似乎没有樱花。虽然在四月份时有樱桃荐新,但是樱桃毕竟不比观赏性质高的樱花,特别是和歌山一带盛开的吉野樱与次第绽放的红山樱,更是无与伦比。

“樱花?有牡丹那样好看吗?”刘次君直爽地问。

“好看极了。”恭彦回忆着昔日赏樱的日子,充满感情地叙述:“春天来时,樱花像是约定好了般同时怒放,那时满城樱色,连风里也带着微香。想赏樱的话,一定得及时,待到三月尾声,樱花一齐随风凋谢,那景象既壮观又悲艳,虽然不是牡丹国色,却令人难以忘怀啊。”他闭上眼睛形容着,没有发现祝晶因酒意而氤氲的眼色已然恢复了清明,眼中若有所思。

后来,因他说过的这席话,吕祝晶找遍长安城,终于在城西崇化坊一座祆祠中,找到了樱花。

带恭彦去看那樱花时,祝晶说:“你瞧,长安也有樱花的。”

正是花时,寂寞庭园中古至景立着十几株盛开的山樱,桃红色的花瓣像极了年轻的少女,妩媚地吐露着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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