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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就这么有默契地当作忘了这段日子其实是母亲的祭日。

娘生前总说,活着就要开心。所以爹会驾着车、唱着五音不全的歌,一家人开开心心上山,假装要去“避暑”,实际上是来为葬在南山上的娘亲扫墓。而有时他会分不清楚,他究竟还思不思念母亲?也分不清楚,他跟爹两个人,是谁比较为过去的事伤心?

吕祝晶拿出母亲的玉笛把玩,轻声道:“你听过『长相思』这首曲子吗?我娘生前常吹给我听。可惜我跟爹都不懂音律,而那时我年纪还很小,根本记不起来完整的旋律。都那么多年了,你知道我最担心什么吗?

我担心我不仅忘了那好像在梦里头才听见过的笛声,甚至连娘的长相都快想不起来了……”

“不会的。真正刻骨铭心的事情,是一辈子都不会忘的。”恭彦奋力坐了起来,握住祝晶的手道:“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祝晶不经意流下泪来,连忙拭去泪水,笑道:“啊,沙子跑进眼睛里了。”

恭彦看他揉着眼睛,突然想起梦里头,祝晶眼泪哭干了,就开始流出血来。

他心头一惊,不顾小春对他频频皱眉,已经将祝晶拥进怀里。

“没事的,祝晶。”他故意夸张地说:“还好你现在年纪还小,要以后长大了还这么会哭,会让人家笑话的。男孩子怎么可以这么爱哭呢。”

祝晶固执地道:“才没有!我很少哭的,每次都是因为……你对我太好了,让我觉得在你面前哭一下没有关系,所以我才…唔,反正我没有哭,我只是沙子跑进眼睛里。”

恭彦怔住。“是这样子吗?”那是不是,不能对祝晶太好?小春也怔住。“是这样吗?”

祝晶回头轻轻打了小春一下,肯定地说:“是这样子。”

小春忍不住叹息了声。“小春真可怜…”丫头难为啊。

祝晶忍不住破涕为笑,再也哭不起来。看着恭彦那双近在咫尺、跟唐人不太一样、有着东瀛特色的黑眸,他心想:真的可以吗?一辈子都拥有这个人的友情?一直好下去?

“终南山这么大,你可能会找不到我的。”很想再听一次他的回答。

恭彦笑了。“找不到的话,我就当上山踏青,几天后干粮吃完了,下山去就是了,反正那时你该也回城了。”

“不是这一句。”祝晶提醒他。他要听他先前说过的那句话。

恭彦又笑了。他站了起来,走到门边,看着郁郁青山。

祝晶跟在他后头,见他脚步恢复稳定才放心。

祝晶想听的那句话,是先前初初见到他时,他一时情起才说出口的。

冷静后,恭彦不觉得再说出那句话是好的。总觉得,他执意上山寻找祝晶,已经超出一般的情谊。他担心他这么把祝晶放在、心底,会不会……太过了?当时他心里只想着,要亲眼看到祝晶无忧无虑、平安无恙,根本没有考虑到其它的事。如果有一天,他渡海归乡,惜情的祝晶会如何伤心,他几乎不敢想象。

那么,此刻这般亲近,是对的吗?

不须回头,恭彦也能察觉到祝晶必然盼望他能赤诚相待。

他喜欢祝晶的陪伴,也珍惜这份情谊,但曾几何时,他已不能如当初回复吕校书时那样的笃定?

那时他并没有考虑到,当他们彼此愈加熟悉,联系愈深,将来那不可避免的分别也愈加难以面对。是他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

毕竟年长数岁,顾虑较多,恭彦心头有着为难。

恰巧,吕校书带着他的马回来了,恭彦连忙走出门招呼道:“吕大人,抱歉叨扰了。”赶紧自己接手缰绳与照料马儿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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