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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娘躺了这许久,好不容易有个能说说话的人,就是被骂一声,心里反而也是高兴的,眼里也多了些光采。

“就当我胡说吧,可是我的身体我自个儿清楚,就算大哥拚了命的打猎,为我请医用药,可是我这身子还是一天不如一天,有时候我自个儿都想着,是我命不好,所以不受夫家所喜,还给送回娘家,结果病成这样,又拖累了大哥劳心劳力,说不得我能够做的最后一件好事,就是死得干脆些……”

杜映红越听这话越不像样,怒斥打断道:“行了!怎么尽说这些丧气话,什么命不命的,这世间若是有注定好的命,那又何来天助自助者这种话?你年纪看起来也不大,怎么就因为生了一场病,就这样自暴自弃了?”

梅娘看着她,心里有着艳羡,但眼里却是一片的晦涩,“身为女子,又要如何自助?我只求别再拖累家中就是万福了。”

闻言,杜映红一股气忍不住打从心底深处窜了出来。

要说可怜,她自认跟梅娘也是有得比的,她娘亲软弱,父亲不慈,她活到了三、四岁,居然没有一日吃过饱饭,也没有一件完整的衣裳可以穿,整日不是被打骂,就是得干活,可是她不愿意认命,挣扎着逃了出去,没想到又落入拐子的手里,差点被被卖到那见不得人的去处,幸亏年纪还小,熬了两年,趁着机会将那拐子给告了官,那拐子手里有人命她也不惧,反而搜集好了证据,直接让那拐子没有翻案的可能,最后她又找了王牙侩卖了自个儿,最终落在京里有名的教坊里。

虽说一样是下九流,却不是那卖皮肉的地方,反而学了各样才艺,闯出名头,就算驸马死缠烂打,她也能够不屑一顾,甚至藉机脱身,离了名妓的名头,逍遥的回到家乡来。

可梅娘呢,明明有如此照顾她、疼她的兄长,就算抛尽家财也要救她一命,她却为了自己的命运而自苦,甚至以为死就是解脱。

要是往日,她肯定连看也不看这样的女子,顶多冷笑两声就抛到脑后,可一想起那莽汉居然单纯的真把这一家子都交给她照顾,她就忍不住想替他做点什么。

“万福个头!当你想着一死了之的时候,可有想过你大哥几乎是起早贪黑的上山打猎,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保着你一条小命!你也没想过,你大哥的衣裳都是补丁又补丁,却还是想着去牙侩那里买人还是聘人回来照料你们,你肯定也不知道,你大哥一个堂堂男人,对着那些粗使婆子的挑剔,低声下气的模样!

“你自己摸摸良心,要是真的觉得死了干净,怎么那药还是一帖不落的喝了?要是真的觉得死了就不拖累人了,你大哥一打猎就在山里待个几天,你怎么也好好的活到现在了?”杜映红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那浑身的气势都出来了,而且那话一句比一句更毒辣。

梅娘被说得哑口无言,只恨不得能够厥过去,可看着杜映红挺直的背脊,冷脸看着她的样子,她却只能让泪水顺着脸颊滚落。

苗婶子刚刚就已经站在路口,一来就听见这一句句的质问声,虽说不知道杜映红是谁,也还看不清脸,但是她却停住了原来想招呼的动作,只静静地听着杜映红一声声的骂着梅娘。

直到骂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梅娘呜呜的哭声,她心下一叹,这才走上前去。

她没看杜映红,放下手中的篓子,扶着像是快要晕过去的梅娘,叹了口气后说道:“梅娘,刚才这小娘子说的话婶子都听见了,可婶子也要说,这小娘子说的话虽然不怎么中听,但确实有几分道理。”

她的话不是有几分道理,而是非常有道理好吗?杜映红轻哼了声,腹诽着。

苗婶子替梅娘擦去眼泪,语重心长的道:“之前大夫来替你看病的时候也说过了,你的病其实快好了,是你心思放不开,才让你的病一日比一日还严重,你要是能够听进这小娘子的话振作起来,才是对你哥哥这般辛苦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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