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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再怎么哭喊,也不能挽回顾环毓那一颗失望的心了。第一次,她为了保命,将顾环毓出卖给了慕容彦,而这一次,她又是为了自己,伤了小姐的心。
顾环毓挥了挥手,心如铁石,让她退下。
“母亲明日会动身离开此地,你就随她一道走吧。”她不再看她。
如风跪在地上不肯走,闻言停止了哭喊,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一双哭红了的眼看着顾环毓,“……那小姐你呢?”
顾环毓面色平静,淡淡道,“我……留在这里。”
如风大惊,“留在这里?这怎么行!小姐不可啊!”
她立马想到那个猎户,焦急道,“是不是那个猎户?是不是他逼迫小姐留下的,过了这么多年,他竟还没死心!小姐你绝不能跟他留在这里啊!小姐!”
“与他无关。”顾环毓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如风模糊的视线里,顾环毓低垂下眼,侧脸柔和,竟有一种悲哀又温和的力量,美的令人失神,仿佛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如风怔住了,过了好一会才缓了过来,痛惜道,“小姐难道还愿意跟了他?以前他是猎户倒罢了,毕竟还算是个正经人家,可现在他成了土匪,连户籍都捏在官府的手里,是他自轻自贱沦为了土匪,如今竟还想抓着小姐不放!小姐你怎么能跟了这种人!小姐,你醒醒啊!”
顾环毓心中泛起淡淡苦笑。
如风说的这些,她何尝不知。
只是这是她欠下的债。欠的债,就该还的。
若不是她把自己押在这里,陆双如何能够松口放了她们一行人?说不定早已杀之而后快。
毕竟他是那样的恨她,恨她们一家。
所以趁着陆双还没改主意,她需要今早送走刘氏她们,越快越好。刘氏肚子里还有着父亲的骨肉,父亲如今在京城朝不保夕,说不定刘氏肚子里的以后就是顾家最好的血脉了。她虽不喜父亲,可是刘氏是无辜的,她一个乱世之中的弱女子,被劫到了这里本就心神不宁,如何还能安心养胎?
顾环毓能力有限,她只能尽力做到如此地步了。
她无意再与如风纠缠下去,只轻轻道,“如风,如果你还念我最后一点情分,就什么也不要再问,明日就跟着夫人启程,从今以后你就好好照顾夫人,保她母子平安。”
如风心中大恸,知道小姐此言一出,她是再也劝不住小姐了。从小到大的主仆情谊令她泪如雨下,她跪下头去,沉默了良久,最后缓缓朝顾环毓磕了一个头,“小姐,珍重。”
“小姐放心,有奴婢在一日,必定以命守护夫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如风哑声道,“就当是全了小姐这么多年对奴婢的照顾,奴婢再也不能照顾小姐了,小姐你要保重自己,奴婢会日日向菩萨祈福,祈福小姐平安无事。小姐,奴婢……走了。”
如风这番话,顾环毓也跟着眼眶微红,她最后又抬眼看了如风一眼,嘴角一弯,终于还是缓缓对她扯出了一抹笑,令她离去。
如风始终哭着,一步三回头,终于还是恋恋不舍地离去了。两人都知道此去或许已成永别。
如风一走,屋里又剩下了顾环毓一人。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顾环毓久久看着眼前的观音像。此时此刻,她需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陆双白天都不在这里,临近傍晚才会回来。他好像每天都很忙的样子。
江山大乱,流民遍地,就算是玉骅山也不得清闲。白日里他练兵、收拢流民、安排大大小小的事宜,她虽然轻易不出门,也知道玉骅山里到处都是土匪和收纳的流民。
都是男人。
她不知道陆双收纳这么多流民是要干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想要活下去的话,就只能待在陆双的地带之内,这是她最安全的地方。
玉骅山里很多人,非常多,而支撑这么庞大的数量用以吃穿用度的资金,作为土匪,他们只能去抢。
顾环毓一想到这个,便又忍不住想起三年前那触目惊心的往事。土匪在她的印象之中,永远都是穷凶极恶的模样。她没想到有一天,陆双会以这种面目与她重逢。
如今看陆双对她的这个态度,她已经不再有任何的期待了。当下唯一要紧的就是把母亲她们尽快送走。至于她,就像他说的一样,她以后就跟在他的身边,任由他处置吧。
“陆双要把那群人放了。”季清风缓缓道。
李蔚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随他去吧。这群人原本我也不打算让她们长留在此,白费我们的钱,还费粮食。既然如此,扣了他们的金银宝物,也不算我们吃亏。”
季清风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虽然比起其他的土匪而言他们算是清流,但是土匪就是土匪,道德感本来就不太高。两个人都没觉得有什么,甚至觉得天经tຊ地义。
只是季清风又好奇地问李蔚,“你觉得陆双心里是怎么想的?”
自从那一天看到了陆双和顾环毓争吵之后,季清风不由得心里纳闷起来。
若说陆双恨这个女子吧,感觉对她也不错,不仅命令上下人不准轻举妄动,还特意派去丫鬟服侍她,甚至还愿意为了她放走她们。
若他不恨吧,他对她的恶劣态度也不是假的。
李蔚却像是看透了这一切一样,反问季清风,“你觉得呢?”
季清风怎么会懂,他只是一个不懂感情的算账机器罢了。
李蔚见季清风说不出话来,一幅很苦恼的样子,嘲笑又可怜地看了他一眼,挽尊道,“连你都看不懂,我又上哪去懂?不过罢了,只要他不闹事,不做什么极端的事,我们就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他的都随他去吧。反而我这里有一件更要紧的事。”
季清风神色肃穆起来,“你说。”
“燕王走了,又来了一个什么定北王。此人是正宗皇室皇子,其他的还不知什么路数。但是从他大败燕王来看,此人绝非燕王那等庸碌之辈。”
与燕王交战了三年,深知的季清风赞同的点了点头,“这个定北王与燕王确实不同,听说他一路从定北打到了襄阳,一路上秋毫不犯,广集民心,无数民众竞相欢迎,这几日因为有他到了襄阳,大部分流民已经涌到了他那里,反而我们这里的人数骤减,我听说底下也有人开始蠢蠢欲动,想要投靠于他。此等人物,必是将来大敌。”
李蔚道,“他若想要南下,必定与我们对上,将来必有一战。虽说三年时间玉骅山扩张了不少,但是比起定北王的兵力来,还是太不够看。并且还不知道这个定北王,对我们到底是什么态度。”
季清风点头,道,“陆双这几天也在加紧操练了。无论怎么样,先未雨绸缪着,派人勤去探查,他若来战,我们也得有一战之力。”
慕容彦沉凝着一张脸,静坐在案前看着奏折。
门外有声音通传,一道柔软的女音传了过来,过了一会,帘子被掀开,一道娇柔的身影出现在了帐内。
贵妇人看了一眼端坐在案前的男人,粉面一红,缓步端着白瓷玉碗,朝他走了过来。
她将玉碗轻置案前,温声道,“殿下,不要过于操劳,您要保重身体。”
说话的女子面容温婉,举止雍容。她是定北高将军的爱女,如今也是慕容彦的王妃。
三年之前,慕容彦赶到定北,为了与高将军之间的盟约更为坚固,他娶了他的爱女,作为他的正妃。
夫妻就这样过了三载,王妃对他爱慕有佳,甚至不顾危险也要随他从军。至少在外人眼里看来,两人算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慕容彦放下奏折,嘴角自然的扬起一抹微笑,温和地看着高氏女,“有劳王妃了。”
高氏女看着他柔和俊美的眉眼,抿唇羞涩地笑了一笑,低垂下眼睛,脸又红了些,小女儿一样不敢再去看他,欲语还休。
见到慕容彦的第一眼,高氏女就深深爱上了他。
毕竟他是如此的俊美、温雅、举止有礼,而且有勇有谋。
三年里,她随他东征西战,看着他一步一步地从定北走到了这里,手里的版图越来越大。她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会直入京城,成为九五之尊上的天子。
而她将会是陪伴在他身边的,最尊贵的、也是唯一的女人。
高氏在慕容彦面前站了很久,有的没的交谈了几句,见他神色淡淡的,似是有些疲倦的样子,她想维持贤妻良母的样子,不好太过于打扰他,又温声叮嘱了他几句,便悠悠地起身告退。
高氏的嘴角翘着,仿佛还沉浸在慕容彦刚才春风拂面的微笑之中回不过神来,直到掀开了帘子,看到一道立在外面的孱弱娇柔的身影时,她笑着的面孔陡然冷了下来。
“谁准你过来的?”她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