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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作势也要带着顾芷兰一起进去,被顾老爷拦住,淡淡道,“你们娘俩也累了,不必进去了,我和毓儿单独聊聊。”
柳氏一时心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装作一幅贤妻良母的样子,恭顺道,“是。”
落雪轩里面的一切布置还如同她离开时一样,厅堂亮堂的没有一点尘埃,可见丫鬟每日用心擦拭清扫。
顾环毓看着眼前的一切,微微失神。
顾老爷蹬蹬蹬的脚步声走近,他支开柳氏母女,也是想和顾环毓单独说几句话的意思,他支走服侍的丫鬟,远远都将人打发了出去,声音有些焦急,“毓儿,告诉爹爹,你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梅县官府的人只知道顾环毓人在梅县,住在梅山上的陆家,却不知道她之前发生了什么才沦落于此,所以将顾环毓接回来的顾家侍从,刚才也并没有跟顾老爷说出个所以然来。
女儿回来当然是好事,但是顾老爷也不能高兴的太早,他此刻迫切地想知道顾环毓在探亲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预感告诉他似乎这一切并不好,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毓儿肯定经历了很多事。
顾环毓缓缓道,“女儿本来在襄阳探完外祖母,回来途径梅县的路上,却恰逢山匪蜂拥而过,他们抢走了我们的财物,砸烂了我们的马车,丫鬟下人们纷纷失散,死的死伤的伤,我走投无路之际,被一户人家救下,然后机缘巧合之下又找到了如风,后来我们两人又被官府的人找到,便被这样一路护送了回来。”
顾环毓还没有开口说,顾老爷便连最坏的想法都想到了。她失踪了这么久,又生的如此貌美,一路被色欲熏心的男人糟蹋了也不是没可能,他都在想着怎么能把这件事在京城的舆论化到最小,才不影响她和兰儿以后的婚事,便听到了这番话,心里一沉,看向她,“毓儿?果真?”
顾环毓点了点头。
顾老爷暗道不妙,上下打量了一眼顾环毓,“毓儿,你没有出什么事吧?”
他张了张嘴,想要问她有没有被山匪破过身,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他虽然是顾环毓的父亲,但是常年钻研圣贤书,儒家思想根深蒂固,还是问不出口这种问题。只能有意无意地看着顾环毓,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知父莫若女。顾环毓怎么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淡淡道,“虽然财物被抢,下人尽散,索性女儿被那家好心人救下的及时,没有遭到其他嗟磨。父亲可以放心。”
这么说着,心却有些凉。
自己千辛万苦费了多少周折才回到顾府,父亲竟然最担心的还是她的清白问题。
是怕她名声受损,以后京城舆论传得沸沸扬扬,影响妹妹的亲事,也对他日后的官声有害吧?
顾老爷大喜,如释重负似的,竟是长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帮山匪实在可恶!合该被消灭了才是!那家好心人姓甚名谁,告诉爹爹,爹爹现在就派人重谢他们!”
顾环毓想到陆家一家,想到陆双,心口又开始发酸。
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如何?
他肯定恨透了她吧。
毕竟最后一面,他看她的目光是那么冰冷,和失望。
她是想和他好好告别的,为两人的相遇画上一个圆满的句点,但是没想到到了最后,还是变成了这幅样子。
顾环毓强行止住思绪,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道,“这些事交给女儿来办就好了。女儿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同父亲商量。此次探亲,女儿遭遇不测,时隔久久才回到京城,日后怕是要被众世家猜测,为了以防万一,也是为了女儿日后的名声着想,还请父亲务必保守此事。”
“对外就称,襄阳一带流民泛滥,女儿一行人马被流民挡了道,无奈只得在路上走走停停,这才耽误了路程。”
顾老爷久居官场,自然知道襄阳一带确实流民猖獗,这样说出来也有可信度,他果然同意,“好,此事就按你说的办。”
“父亲,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能再教第三个人知道。大夫人也不可。”
见顾老爷犹豫了一下,顾环毓知道他优柔寡断的性子又犯了,便道,“大夫人为我回来之事操劳了这么多,不能再让她为此事忧心了。此事也是为了妹妹考虑,妹妹心性纯良,若是被她知道了这些,免不得要郁郁寡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旦消息走漏,妹妹的亲事是小,败坏的怕是顾府整个的名声。”
果然一听到顾府整个的名声,顾老爷的心便提了起来,严肃道,“好。就这么办。”
顾环毓心中冷笑,面上却又不得不做出端庄模样,转身,悠悠来到茶几处,沏了一杯雨前龙井,撇去浮沫,缓缓注入天青釉茶杯中,再轻轻端到顾老爷面前来。
“父亲。请。”
柳氏带着顾芷兰回去,脸色就一直不好看。
顾芷兰也觉得慌慌的,“娘,你说姐姐会跟父亲说什么啊?她会不会……”
她总感觉回来的顾环毓跟以前不一样了,具体怎么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但是就是觉得心里毛毛的,尤其是她对她笑的时候。
“闭嘴!”柳氏打住她。
她恨恨道,“她又没有证据,空口白牙,一个丫头片子,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大能耐。”
她一个游离顾府多年的透明人,怎么能跟在顾府扎根几十年的自己比,菟丝花还想绊倒大树?
反正落雪轩现在上下都是她的人,顾环毓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柳氏这几天心神不宁,紧紧盯着顾环毓那边的动向,然而落雪轩这几日却出乎意料地很平静,顾环毓每日就是插花做女红,偶尔顾老爷过去探望她几次,与她下下棋,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动静。
柳氏有心想夜里向顾老爷打探一二,奈何最近朝廷事务繁忙,顾老爷本来就回府极晚,回到了府中看过了顾环毓之后便径自去了书房歇了,竟是没来自己这里一次。
柳氏心急难耐,暗暗咬牙,心中更加笃定这一切都是顾环毓的算计,一定是她跟老爷说了什么。但是一路从妾爬上主母的位置,把持着顾府这么多年,她也是极为耐得住的,也按兵不动。
三日后,顾环毓出乎意料出了落雪轩,来给她请安。
“大夫人。”顾环毓施施然向她行礼,身后跟着三四个丫鬟,“毓儿昨夜神思不属,梦到了母亲,可否请夫人准许我出府去一趟青城观,给母亲烧一炷香。”
柳氏心中警惕,面上却是笑道,“好啊。难得你有孝心。去吧,早去早回。”
她说完,便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顾环毓身后的几个丫鬟。丫鬟心领神会,跟着顾环毓一起出了府。
到了傍晚顾环毓便回来了,身后的丫鬟侍奉好顾环毓之后,便悄悄来到柳氏这边禀报,“回夫人,大小姐只是烧了几炷香,跪在真人面前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并无什么异常。”
柳氏放下心来,突然又想起一个人,那个跟着顾环毓一起回来的如风,好像这几天都没有见过她,她不禁问道,“那个跟着大小姐身边的丫鬟呢?”
“如风姐姐得了风寒,这几天一直卧病在床,闭门不出。”
柳氏心中有疑,吩咐丫鬟赶紧去看看如风的情况,丫鬟去了片刻,很快便回来,报她如风确实是病在了床上高烧不退,柳氏这才慢慢信了。
顾环毓昨日刚去了青城观,今日又请了神婆方士来家里做法事,说是帮前大夫人召魂。
她tຊ在前一天便征得了顾老爷的同意,说自己最近总是梦到母亲向她哭诉,说她在下面很是孤单,她日日难安,于是请求方士来为母亲做一场法事。
顾老爷难得见她如此孝心,又想起那逝去多年的大夫人,没多想便同意了。他同意了,柳氏便不好再说什么。
法事做了七天七夜,彻夜不休地响在落雪轩,诡异的动静弥漫在顾府上空,搞的顾府上下人心惶惶、一团乌烟瘴气。但是顾老爷不说什么,府中也没人敢有异议。
柳氏坐在几前,听着外面做法的声音,听得心烦意乱。
顾环毓看着檐下的雨帘, 推开了门走了出去,看着眼前密集如丝的雨水。
婀娜的倩影立在檐下,女郎小心翼翼地摊开手心, 像是一只攀在墙上一触便缩回壳里的蜗牛, 望着雨帘, 小心翼翼地接着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