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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您不能这样想啊。”如风大惊,忙道,“老爷他是有多疼爱您,您不是不知道啊……”迎上顾环毓看向她的眼,她咽了咽唾沫,有点心虚,又话锋一转,道,“老爷以前和您只是一时有了误会,只要小姐您肯低头,他又岂会对小姐不管不顾,您可是他嫡亲的大女儿啊!”
见顾环毓仍是不为所动,如风福至心灵,突然想起了刚才与她并肩而行的高大少年,那少年对小姐极为关切,竟是还抓着小姐的手不放!
如风大惊失色,声音都颤抖了,“小姐……小姐您该不会是……”
“小姐……您莫不是和那个小子在一起了?”
听到陆双,顾环毓的眸光不自觉地漾起一抹柔。
如风看到她如此模样,心中更加如丧考妣,痛心疾首道,“小姐……小姐您怎么能……”
顾环毓低下头去,默默红了脸,缓缓吐了口气,像是在做什么建设一般,慢慢道,“他救了我,也对我很好,我……想和他在一起。”
“小姐你疯了!”如风惊叫,“小姐你是名门千金,怎可与乡野村夫在一起?”
“如风。”顾环毓慢慢道, “他不是你想的这样。”
“他是什么样的人!”如风义愤填膺,恨恨道,“此人就是一个忘恩负义、色欲熏心的小人!他这是挟恩图报!仗着救了小姐一条命, 就想要小姐你拿下半辈子去抵, 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看中了小姐的好颜色, 便想要据为己有,他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货色!一个穷酸的乡村野夫, 吃穿还没有我们这些奴才好, 他能给小姐什么样的生活?”
这话极为难听, 顾环毓已是变了脸色。可是如风仍在倒豆子一般劈头盖脸地骂, 仿佛陆双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如风,”顾环毓听不下去, 打断了她, “你不要再说了。”
她决定和他在一起, 就已经做好了以后要过什么生活的准备, 她的心意不会变。
如风住了嘴, 见顾环毓态度坚决,一幅怎么也听不进去的架势。
她这一刻觉得天塌了也不为过。
她本来打算的好好的,等到小姐回了家,自己便能从这个虎狼窝里赎身出去。
可是如今倒好, 最坏的结果出现了。
顾府没有人来寻小姐,而小姐自己也不愿意走。
如风想起这段日子挨的一顿顿毒打,想起以后还要在那个吃人的地方待一辈子, 只觉得两眼一黑,人生无望。
“小姐……”如风泫然若泣, 声音悲切,“你不为自己想一想, 难道也不管如风了吗?”
顾环毓大惊,“你说什么?”
“小姐,如风是顾府的丫鬟,卖身契还捏在大夫人的手里,如若如风不回去,这辈子都是逃跑的奴藉,在哪里又会过得好?他们看我是奴藉,又无名无分,以为我是哪里私逃出来的丫鬟,都不肯要我,我求了万般,才被现在这家人收了进去,可是却没想到是进了虎狼窝!他们给我最低的钱,却让我干最脏最累的话,还动不动动辄打骂,小姐你知道如风这阵子都是过得什么日子吗?小姐,你看看我的手!从前你连根针线都舍不得让我拿,如今奴婢这双手,可谓是伤痕累累,可是奴婢也忍了,奴婢不怕,奴婢苟活在那里的唯一希望,就是早日能够找到小姐,再和小姐一起回到顾府,若是奴婢一直待在那个地方,一定会活活折磨死的!小姐,您难道忍心看着奴婢去死吗?”
见顾环毓面色动容,如风仿佛抓住一线生机,急急哭诉道,“还有花影!小姐,您忘了花影了吗!她为了护住小姐,压在车轴底下死了,还有阿丁、阿木,都死在了那一日里,只剩下了一个我,我们这些下人可都是从小就跟着小姐的人啊,小姐你忍心就让我们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吗?”
顾环毓想到曾经朝夕相处的那些人,如今只剩下了如风和她,内心哀恸,再也说不出话来。
“小姐、”如风仍不放弃,“小姐您忘了吗?您当初是为何突然出府探亲?不单单是为了躲开九皇子,您在几月前查到了当年为先大娘子看诊的郎中,却没想到郎中到京城的半路上被人杀害了,您疑心是大娘子所为,为了避人耳目,您将另一位郎中秘密安顿在了京郊外,然后您便可以借着探亲一事偷偷去审。这么些年来,小姐您一直没有放弃追查先大娘子的死因,您如今一走了之,大娘子在九泉之下又如何安息!”
听到九皇子三个字。顾环毓心中咯噔一下。
是啊,她想起来了。
她是为了什么出府探亲。
一是为了躲开东宫派人来的突然求娶,而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她要假借探亲之实,放松柳氏的警惕,暗地里偷偷调查母亲当年的死因。
却没成想半路上便出了事。
土匪打劫?但那段时间,土匪还未像如今这般猖狂,真的是土匪所为吗?
此事越想越蹊跷。
她沿路早已打探好了最为安全的一条路,但不巧还是遇到了土匪,看那一群土匪势在必得的模样,就好像是专门为了她们而来的似的。
土匪贪财,按理说一般都是打家劫舍,拿了钱就行了,但是他们对金钱并无兴趣,反而是对马车里的她更感兴趣,就像是不抓到她不罢休一般。
是谁如此针对她?
答案几乎不言而喻。
顾环毓心中发寒,一股想要作呕的恶心感席卷而上。
那个女人的嘴脸她简直要吐,当年不放过母亲,如今竟然连自己也不放过。
她银牙咬碎,指甲刺向手心,感受到了尖锐的疼痛。
如风哭诉,“都是大夫人!都是那个恶毒的女人害的!她害了大夫人不够!还要害我们梅岭轩十几口人!害小姐您!小姐您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大夫人的仇,梅岭轩上下十几条性命的仇,小姐您一定要跟她一笔一笔讨回来!”
顾环毓敛住心绪,半晌垂下眸,深深吐出一口气。
如风见小姐已有松动,心下大喜,又怕她又最后反悔,仍是被那少年桎梏住,觑了觑她的脸色,想开口再劝几句,又想起自己刚才疾言厉色时小姐那难看的脸色,换了另一种口气,和缓道,“大夫人在小姐心里的位置,奴婢怎能不知。小姐在府中这么多年受了这么多委屈,伤透了心,奴婢又怎能没有看在眼里?小姐如今想要远离顾府过平凡日子,奴婢也理解,只是如今形式不同,小姐您不是为了别的,您是为了大夫人啊!这世上总有事情比情爱更加要紧,那人若真是心系小姐,就该明白小姐您现在不得已的苦衷,小姐若心里舍不下那个人,可以先回顾府请了老爷之后再做商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姐和他无媒无聘,日后又怎能过得舒心?您总得让老爷知道的,这也是一举两得。”
顾环毓抬起眼,心中犹如一记重锤砸下。
“如风。你先回去。让我再好好想一想。”她慢慢道,“……我要好好想一想。”
两人很快分开,如风又千叮咛万嘱咐地跟顾环毓说了好些话,她知道如今小姐心意已决,她只能温水煮青蛙,慢慢改变她的想法,这事急不得。
陆双在当铺里一直心神不宁,急急地跟王掌柜说完了事情,便立马出来找顾环毓。
他最近心里很不安,顾环毓一旦不在他视线之内,他就会开始莫名地焦躁。
他几乎是几步就走到了首饰店,便看见顾环毓安安静静地坐tຊ在角落里,他的面色缓了下来,一颗心总算才放了下来。
他走过去,来到她的身边,低下身,对她伸出了手,“走吧。”
顾环毓似乎没有注意到他来,听到声音这才怔了一下,抬眼看到是他,抿了抿唇,点点头,被他牵着站了起来。
两人准备回去,好巧不巧,又碰到了王瑛儿。
她被丫鬟搀扶着从首饰店出来,看到两人之后,脸色冷了下来,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哼了一声,然后便准备走。
不知怎么的,她又转回身来,看着陆双,晦涩不明道,“双儿哥哥,你记住我跟你说的话。云就是云,泥就是泥。注定混不到一起去。”说完这些,她便带着丫鬟,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环毓只是神色怔怔的,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有听到,只静静地走在路上,不说话。
陆双此时却是百爪挠心,反反复复想着王瑛儿之前所说的话,又觉得与顾环毓之间前路茫茫、不知如何结果,又担心她听去了王瑛儿的话也不免多思多想、心有郁郁,然后最终会后悔跟他在一起。一想到这里,他就急火焚心,时不时拿余光觑一眼旁边的顾环毓。
看她神色果然郁郁,陆双心里一沉,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之感。
她果然后悔了。
陆双慌不择路,额头隐隐冒出冷汗,当下只想使出浑身解数讨她欢心,反正不能再看到她不开心的一张脸,他勉强集中精神,往四处扫了一眼,便看见了那家糖画摊子。
他看向顾环毓,小心翼翼道,“你要不要吃糖画?”
顾环毓抬眼看他,心里犹豫着,陆双却不看她,不等她开口便急急道,“我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买。”说完一阵风似的不见了。
顾环毓等在原地,盯着陆双高高瘦瘦的背影。
糖画做好,陆双小心地拿好糖画,回头去找顾环毓,却发现女郎待的地方已经不见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