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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环毓释然,暗暗在想,莫非也是这个故人教的他识字?

这时旁边的鱼竿突然一动,顾环毓一惊,忙对旁边的陆双喊,“动了!它动了!”

陆双忙撂开手里的东西,跑过去握住鱼竿拉出勾子,然后顾环毓便看见一只大鱼从水里牵了出来。

“钓到了!真的钓到了!”顾环毓拍掌。

陆双也有些高兴,将鱼放在了背篓里,“今天喝鱼汤。”

顾环毓赞同地点点头,鱼汤啊……她也喜欢喝,不知道这刚钓上来的大鱼,味道是怎样的鲜美呢?

等等,她好像错过了什么。

陆双……

他刚刚是不是笑了?

陆双笑了?

少年眼睛弯弯,咧开一口白牙,脸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还留有一些淡淡的痕迹,暖阳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留下转瞬即逝的一抹飞扬和明亮。

顾环毓微微发怔。背篓里的鱼不安分地在里面蹦跶,一滴水溅到了脸上,她回过神来。

她用手指抹去水渍,突然好奇这水是什么味道的,是不是像鱼儿一样带着点腥气?这么想着,她指尖凑向唇边,伸出小舌,好奇地舔了舔。

一旁的陆双刚好捕捉到了这幅画面。

他看着女郎朱唇轻动,伸出一截丁香小舌,动作慢悠悠的,似乎是有些怕,又带着些俏皮和狡黠,一双眼睛晶晶亮亮的。

他移开视线,忍不住握了握拳,莫名觉得浑身上下有些燥热。

他想起早上给她做的那碗豆羹。嫩嫩的。

她的嘴肯定比豆羹还要嫩。

她紧张的时候,会习惯性地咬唇,贝齿轻轻衔住红唇,软软地陷进去一块,看着就很软很可口。

……让人想咬一口。

陆双又烦躁了起来,抓了抓头发,猛地站起身。

“不早了。回去了。”

顾环毓跟在他后面,看着他端着东西一声不响地闷头往前走,瞧见了他发红的耳根和脖颈,忍不住问道,“双儿哥哥,你很热吗?”

“没。”陆双走的又急又快,语气有些没好气。

他不会告诉她,把她从山匪手里救出来之后,当晚他又做了一夜的梦。

他又梦到了那间客栈,梦到了客栈里的那张床。

房间里,他与顾环毓在帐中厮磨,数次跌宕。他紧紧抱着她,含住她的丁香小舌。

而那一方帮她解下来的白纱,被他拾了起来,一圈一圈、慢慢地、又重新缠到了她的眼上。

有吗?看起来很明显吗?

没想到这幅样子更加逗笑了掌柜tຊ,他忍俊不禁,调侃道,“是不是有喜事了啊,最近你爹娘没再给你张罗?”

一提起这事,陆双又想起之前在王家闹的那场乌龙,脸上的神色淡了些。

“你今年多大来着?十五?十六?这个年纪是该娶个媳妇了,有没有看中的,我帮你看看?”掌柜的见他心情好,不由得多说了几句,“喜欢什么样子的,漂亮的,还是贤惠的?性子活泼一点呢,还是大家闺秀?”

陆双抿唇,不说话。

喜欢什么样的……

喜欢温柔的,性子好的。

漂亮嘛,自然是顶漂亮。

在他眼里,没有人比她更漂亮。

女郎温柔娴静,举止端雅,说话轻声慢语,好听的很,皮肤白嫩的就像水豆腐一样,舍不得用力,好似捏一捏就碎了。

她还会作诗,还会刺绣,还会写一手好看的字。

她其实并不怎么爱笑,但是一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唇边绽开一个小小的梨涡,看向一个人的时候,眼里仿佛只有一个你。

有时她会等在檐下,看到推开柴扉回来的他,会朝他盈盈施一礼,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烛光映在她的脸上,一切静谧又美好。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跋山涉水而来,等的也许就是这样一个微笑。

陆双告别了掌柜,走出当铺,一个人慢慢悠悠走在路上。

风雪夜归路,在以后的日子里,如果还有这样一盏灯肯为他亮着。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样的日子,他知足。

“哟,陆双,这是要去哪啊?”

不远处传来几声来者不善的声音,几个混混趴在墙头,病狼一样的眼睛如蛆附骨地死盯着他,“这是要去王家?”

“你的王瑛儿呢?怎么不见了?”几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纷纷大笑。

王家是富户,王瑛儿是王家的幺女,是镇上数一数二的美人。

这几人是镇上不学无术的混混,从小便是王瑛儿的拥趸。几月前听闻王陆两家相看,吓得还以为陆双真的会娶了王瑛儿,对陆双简直又羡又恨。

可事情最后不了了之,那点子嫉恨便消失不见了,化成带着刺的钉子,淬着得意的毒。这几个人早就盼着亲眼见到陆双本人,再幸灾乐祸地将这一枚枚钉子扎到他的肉里去。

“是不是人家也闻不得你一身的野毛味,早就捂着鼻子跑了呀~”几人轰然大笑。

领头的混混洋洋得意,还记恨着陆双数年前的一拳之仇,只不过心有忌惮,终归不敢上前,只站在墙头居高临下地朝他望。

陆双不好惹。这群人很早便见识过了。

可能是深山老林里待久了,浑身总有一股说不上来的阴鸷戾气,尤其是那一双雪亮的眼睛朝你看的时候,年纪越大不寒而栗之感越甚。

此刻被陆双一双眼睛轻飘飘地盯着,却犹如实质一般如芒在背,领头的忍着那股不舒服,继续嘲讽道,“我早就说了,山鸡怎么能配凤凰呢。你这样的人还想做癞蛤蟆吃天鹅肉的美梦?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自己够不够那个斤两。”

陆双不发一语,没有理会他们。他不喜欢王瑛儿,对她没有感觉,自然对他们说的话也不在意。他看了他们一眼便兴致缺缺,转身继续往前走。

那本就是一场乌龙,如果知道那一天陆父把他诓到王家是存了相看之意,他压根就不会踏进王家的门。

几个混混自然不甘心丢掉这个难得羞辱陆双的机会,扬长了声音还在追着他又喊又骂,无非还是从小到大的那一套贱民、草包、莽夫之类的话,他早就听习惯了。

他是个极其能忍的,这些人在他眼里分文不值,根本没有与之置气的必要。就像是苍蝇一样,你可以一巴掌拍死它,但是你永远彻底消灭不掉它,反而给自己徒增了恶心。

他沉默地往前走,脸色一派平静,混混的辱骂声渐渐听不清了,却还是有那么几句钻进了他的耳朵里。他慢慢品味着,脚步开始越来越沉。

等到了山下,他的面色已经变得面沉如水。

——若说王瑛儿他都不配,那么她呢?

这几天过的太好了,好到他都差点忘了,他和她之间永远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天堑。

陆双慢慢停下了脚步,那一颗想快点见到她的心又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自己原就是一个卑贱的猎户。

他究竟在妄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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