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8(2 / 2)

花铃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好几次走错了路,又痴呆地回头。只是路可以回头重选,人生,又岂能重选?

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双脚已走得酸胀,一抬头,原来又到了清心茶楼。

此对茶楼前一个年轻的伙计正在忙着上门板,看到她出现,那伙计愣了一下,板住脸道:「这位客人,我家茶楼今晚打洋了,请回吧。」

她颤巍巍地说了一声,「小钰,我、我只是来看看你。」

「不必。」伙计冷笑一声,「我是什么身分?不过是这茶楼里最不起眼的伙计罢了。您花铃姑娘的艳名,这京城谁人不知?我这贫寒之身虽然没钱去你那寒烟楼销金一夜,但还是有骨气的。我不认得您,您也不必来看我。」

花铃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柔声道:「小钰,要我说多少回给你听?爹娘蒙冤而死,这世上只剩下我们姊弟两人,我卖身青楼是为了能留身在京城,伺机为爹娘报仇,不是贪慕什么荣华富贵……」

小钰本名花钰,正是花铃的亲弟弟,但他狠狠一甩袖子,吟了一口说:「呸,谁和你是姊弟?我们花家人最要颜面,爹娘若知道他们的女儿居然卖身青楼,过着人尽可夫的皮肉生活,不知会如何悲痛欲绝,恨不能亲手杀了你呢!」

花铃惨然一笑。这是她今晚第二次在另一个男人的口中听到「人尽可夫」这四个字……两次用这句话伤她的,都是她最爱、最亲的人。

心,被人撕碎一次,应该就不会再有感觉,为什么这疼痛的感受却比刚才更来得刻骨铭心?

她松开了袖子,微微一笑,「好,花少爷,我、我祝你……鸿图大展,前程似锦。」

这句话听在花钰耳中极为讽刺,虽然对上她那惨澹笑容让他也征了征,但他还是转回身,走入店里,将最后的一道小门也狠狠关上。

天地之间,所有的情爱之门仿佛都对她关闭。原来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这样孤独地来,孤独地去。

花铃不禁笑自己。已经傻了一次,为何还要傻第二次?今夜难道注定是她的断肠之夜?寒烟楼中那么多男子为她趋之若鹜,她却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羞辱。

回去吧,回去吧,也许只有寒烟楼才是她此生的归途。

只是早晚终有一天,她若能如「昆琶行」的那名昆琶女一般——门前冷落车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未尝不是一个善终?

一路踉跄蹒跚,花铃终于回到寒烟楼的门前,突然间,门前整齐的兵马和高举的百余支火把,将她的眼睛映得透亮通红。

她定定地看着这一切奇异的变故,看着在清心茶楼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兵部尚书许成义嘴着冷笑向自己走近,耳畔听到一声高喝,「将此女立刻拿下!」

双臂被人反剪,粗糙的麻绳毫无怜香惜玉之情的勒进了她的皮肉。

许成义站在她面前,冷笑一声说:「花铃,你东窗事发了,不要妄想遮掩瞒骗本官,趁早说出你的同谋是谁,本官或许可以请旨,饶你一命!否则……」

一阵风声拂动,瑟瑟落咔在她身后飘落,仿佛有杜鸽在树丛中惊飞而起,啾啾哀吗。

火光之下,她曼然轻笑——原来她之前所想的尽是奢望,她的归途尽头其实已在眼前。

萧萧落木声,杜鸽泣血吗。莫道春来晚,不如归去行。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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