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13(2 / 2)

这真讽刺,当他天真地以为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时候,她却带他来到银行,转账单据上的冰冷数字告诉他:爱不能解决的问题,钱可以解决。

“温煦,对不起。”此刻,他深爱的女人充满愧疚地望着他,那重见光明的漂亮黑眸中,闪烁着代表歉意的泪光,“你可以恨我,反正连我自己都觉得……我这个女人真的蛮讨厌的。但是,别生你妈的气,好吗?”

“我不会。”他抿住唇,笑得很苦。他一直是个乖顺的儿子。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忤逆自己母亲的意志,就是大学毕业的时候,放弃了进入外企工作的优渥机会而选择独力开咖啡馆。当时,母亲已经对他非常失望了。而这次的事,根本不应该怪她吧?这本来就是银货两讫的事情呵。

把事情往好的地方想吧,至少薄荷的眼睛医好了,以后都可以健健康康地活着不是吗?这样看来,他的爱情……也不是全然无用呵。

他深吸了口气,漾开勉强的笑容,“其实,我们可以试试看把那笔钱还给我妈啊!我们一起还,慢慢还;只要你不再欠她的钱,我们就可以……”

她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的话:“不可能。这可不是一笔小钱,我六年没工作了,拿什么还?”

“我可以帮你还啊!”

“别说傻话了。”她自嘲地哼笑一声,别开眼,不再看他,“我怎么可能让你去还你妈给我的那笔钱?真要那样的话,她会恨死我吧?”

她脸上那仿佛听到天方夜谭一般的嗤笑表情让他顿时明白了——原来,薄荷和他想要的不一样!

他想要的是她,一门心思只想和她厮守;而她——则想继续心安地接受母亲的供养,不愿意断了这财源。

“说到底,你还是——不那么想和我在一起吧?”长久的沉默过后,温煦垂下眼,心里一片冰凉。他轻声地、自嘲地说着,“我还是没那么大的魅力,能让你放弃这笔钱。”他把手上的单据轻轻地放回她手里,“我妈说了打算供你几年?十年?二十年?还是干脆养你一辈子?”

“别问了。”她避开他沉痛的目光,手势草率地将单据塞进口袋里。

“薄荷,你不该是这样的人啊,我一直都以为你……”他苦恼地皱着眉,想不明白,也没法相信。薄荷怎么会变成一个贪图安逸、爱慕虚荣的女人呢?这不可能吧?他爱过的那个她,或许性格倔强了一点,或许脾气不是特别好,但她一直很善良、甜美、很会关心别人,也非常体贴他这个男友。关于钱的事,她从不看在眼里,也从不计较。

六年的光阴,让她变得那么彻底?是他想得太天真了吗?以为只要等她回来,一切便能和六年前一样?他们就会从此以后毫无负担地爱着,一直开心到老?

“那……昨天晚上算什么呢?”他犹不死心地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你那时说了爱我的吧?”

“我……是想借此来告诉你我有多抱歉。”她的眼回避地望着地板,“对不起让你误会了,我会尽快搬出这里的,房子……我已经在找了。”

“不,你没必要搬。”温煦按下她的手,深深叹了口气,压下心底的痛苦,仍是努力地朝她绽出一抹温柔笑容,“该走的是我。我会在近期将‘南方公园’的生意结束,然后搬出大学城——反正留着它也没意义了,不是吗?”

“温煦……”她不忍地看着他,心里痛恨自己,瞧自己多差劲,用了一种最丑陋的方式,来结束他与她之间的情缘。

“对了,这个还给你。”温煦低下头,从裤袋里掏出一串丁冬作响的小钥匙,轻轻按入她的掌心。事实上他很佩服自己,直到此刻还能笑着和她开玩笑,“我很无聊吧?今天早上趁你还没睡醒的时候,我从花盆里偷拿了。”他当时天真地以为,拿走她的房门钥匙,就可以防止她从他身边再一次跑掉。可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了,不是吗?薄荷说得对,在内心深处,他真的有些怨恨她的薄情。如果可以,他宁愿选择不要与她重逢,一直傻傻地等着,至少梦不会碎。

薄荷默然地接过钥匙,心中百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她便什么也没说,只是神情怔忡地望着他一步步走出门去。

温煦踏着颓丧的步伐往外走,头低垂着,像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虚弱了下去,没半点精神。

他的心里很空,眼前很茫然。那令他执着了六年的等待信念突然被一下子抽掉,像玻璃被重重地砸在地上整个儿碎掉。今天过后,不等她了,他又该做什么才好?

渐渐地,那清瘦的背影在台阶上一节一节矮了下去,直至最后——他走远了,不见了。

薄荷用手捂住脸,这分手的情景真难看,她不忍看。她知道自己刚才表现出来的样子有多丑陋、多惹人讨厌。但也正因为这样,他才能彻底死了心,不是吗?

她一直都不满意自己处理感情困局的能力和方法,每一次分手,她都把局面搞得很糟糕,令他受到伤害。

他已被她伤了两次,应该……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吧?他不会再回来找她了……这样想着,她疼痛的心头稍稍宽慰了些。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努力、很努力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却依旧有泪水从指缝中溢出,顺着手臂滑下来。

她闭上眼,回想起六年前,自己曾一度险些瞎了。而在这份爱里,瞎的人是温煦。他爱上她这样一个差劲的女人,还痴等她六年,他比谁都傻,他的眼比谁都盲。

但内心深处,她又庆幸着,今日放他重回光明的人,也是她。

这世上好女人很多,他值得任何一个。而她……薄荷伸手抹掉颊边的泪水,自嘲地笑了笑:她一直就觉得,像自己这样的女人,是活该要孤独终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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