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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孩子还都住在东院里,但大阿哥已经慢慢开始启蒙了,懂些道理和规矩,每日还要写字,见了多尔衮来,规规矩矩的给多尔衮行礼。

就是生大阿哥的时候佟佳氏年岁稍稍小了一点,大阿哥有些体弱,这几年好好养着,已经比先前好多了,可比起英亲王府上的那几个小子,那就差的太多了。

大格格年纪小一点,长得蛮好的,多尔衮瞧了也喜欢,就是性子和大阿哥似的,大约是两个孩子一直在一起,她也是很规矩的样子。

不能说不好,就是似乎不是那么的亲近。

让多尔衮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妾今日罚了宁侍妾,也实在是她胆大妄为,妾叫她上前来说话,她竟不听妾的话。”

打发走了孩子们,佟佳氏就做出一副委屈模样来,“前儿在正院,妾是误会了,想着她大约也会针线,想叫她做点大格格的小衫来,不过是玩笑话,她倒是义正言辞的教育妾了。妾好歹是主子爷的侧福晋,宁侍妾这样没规矩,那日后妾在府里,还怎么过日子?”

多尔衮本来还不信,结果一听才晓得,这事儿是真的。

就在白天小花园里的事,都看见了。

多尔衮便有些不愉,佟佳氏是府里的侧福晋,有子的亲王侧福晋,那是在宫里娘娘面前都是有体面的,宁氏还敢这样没规矩?

也不知怎的,多尔衮就勾起以前的旧事来。

佟佳氏所在的正白旗,那原本是先皇的两黄旗下。这两黄旗,其中一旗给了多铎,说好了镶黄旗是要给他的。

结果到了最后先皇去了,他额娘被人逼死,该他的镶黄旗也被皇上抢了去。

后来换旗色,正黄旗成了正白旗给了多铎,把原来的镶白旗给了他。可原本,还是他们兄弟一道执掌先皇嫡系的。

多尔衮有这个根结在,就见不得这么没规矩的事情。

当下脸就黑了。

佟佳氏得意的看着多尔衮大步离去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笑,跟她斗,宁氏那丫头还嫩点。

邀月堂这边安安静静的。

院里的人看见多尔衮来,都忙要请安,周得胜一个手势,都噤声不敢说话了。

多尔衮慢慢走到廊下,瞧见窗里门帘缝隙里透出来的一点光亮,又听见屋里有说话的声音,便站在那里听,没有即刻进去。

“姑娘的脚踝用了药,总算是好些了。只是一会儿还得揉一揉,多少还是有些疼的,姑娘可得忍一忍。”

“我知道疼啊。也亏得这个药效果好,若是再拖上几日,怕是都要疼死了。所幸一股脑的揉好了,也不耽误出门给福晋请安。今儿没去成,明儿是肯定要去补上的。”

里头轻声细语的,多尔衮的眉头皱了皱,伤的这么重?路都不好走了?

听见里头又说。

“姑娘可说如今怎么办呢?主子爷去了侧福晋那里,今日的事主子爷必然是知道了,明日怎么样还不知道呢。奴才有些担心,就怕主子爷对姑娘气怒。”

里头宁翘的声音还是那么软软的:“主子爷是雄才伟略的人物,断不会偏听偏信的。侧福晋那里有一套说辞,主子爷纵然气怒,但也一定会给我一个分辨的机会。总不能是侧福晋一个人说了算嘛。”

多尔衮在外头听着,倒是一愣。

他还真没想过给宁氏自辩的机会。没想到宁氏还对他这么看好呢。

方才听了佟佳氏的话,多尔衮见不得这样没规矩的事情,心中着实恼怒,过来邀月堂就想发落了宁氏。

可一来就听见她这样说话,心里又想起昨日她侍奉的模样来,又想起她率直可爱的那些言语,心里慢慢觉得,或者宁氏也不是那等没规矩的人呢?

只是没想到,在宁氏心里是这样想着他,是这样看待他,又是这样信任他的。

“本王给你个自辩的机会。本王倒是听听你是怎么狡辩的?”

多尔衮撩开门帘就自己进来了。

把屋里主仆三个吓了一大跳。谁能想到堂堂睿亲王还在外头听墙角呢?

宁翘都顾不得想自己方才有没有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忙站起来给多尔衮行礼,结果忘了脚还不利索呢,身子一歪,就被多尔衮给扶住了。

抱着她坐下,对上宁翘的眼睛,多尔衮瞧了瞧她的伤。

这丫头脚踝细骨伶仃的,皮肤又白,一手就能握住,那么漂亮的脚腕这会儿都肿了,小腿上也有些肿,看起来怪可怜的。

她身上还有些昨夜未消的痕迹呢。

多尔衮行军打仗,对伤有些经验,伸手给她试探了下,就知道没伤着筋骨,就是站久了,用了药过两日就能好。

这在他都不算什么事。

只是这丫头在家里就娇惯得很,那么娇养着长起来的小姑娘,怕是吃苦了。

宁翘见多尔衮进来时,面上还有些余怒未消,这会儿看了她的伤,似乎就没有那么冷冰冰板着脸的模样了。

她大着胆子握住了多尔衮的手,心里计较片刻,才轻声道:“主子爷又不是不知道,奴才进府的时候,福晋赏赐给奴才的衣料那么好,奴才喜欢的不得了,当即就送到针线房去做衣裳了。就想家宴的时候穿给主子爷看的。”

“可怎么偏偏就这么倒霉,偏就是奴才的衣料被剪坏了呢?要是奴才家里没有那个绣娘,奴才可就辜负了福晋的心意,也见罪于主子爷了呀。”

来的时候,多尔衮就问了,周得胜把这些日子后头的事与他说了,他知道这个事。

当下就问道:“你觉得是佟佳氏让人剪坏了你的衣料?”

宁翘道:“奴才没有证据,也没有在现场,没有亲见的事情,当时人又多,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奴才不能这样说。”

“可是,这衣料也不是奴才做好的,侧福晋也不能让奴才给大格格做小衫呀。奴才进府来是伺候主子爷的,侧福晋不能总是这样欺负奴才的。”

瞧这小丫头委屈的。

多尔衮也没松口:“佟佳氏是侧福晋,她便是一定要让你做,你还能真的不做?府里也是有规矩的,今日你不听她的话,她罚你,把这事儿放在哪儿,她都是没错的。说错的,只会是你。”

这么个娇惯单纯的性子,本该是严厉教导的。可多尔衮看着那一双红红的眼睛,愣是没忍心。

但也是难得耐心了。

到底是为了那一句,这丫头记着进府是来伺候他的,一片赤诚为主之心,跟她阿玛一个样,倒是很不错。

宁翘要哭不哭的望着多尔衮:“主子爷,小花园那个亭子主子爷知道是什么样子么。那儿地势高,台阶又多,当时侧福晋带着不少人呢,奴才要是进去了,若是有什么碰撞,侧福晋还怀着身孕呢,那岂不是真是大错了?”

“奴才宁肯不进去,也是为了侧福晋的身孕着想。前儿奴才进府,为了大格格大阿哥的事情,主子爷早就训诫过府里的奴才们。要是因为奴才,侧福晋的孩子有了什么闪失,那奴才还要不要活了?”

“奴才刚进府不久,不想就这么离开主子爷。”

一滴眼泪落下来,宁翘默默道,“奴才害怕。”

一席话,说的多尔衮竟沉默起来。

万万料想不到,这丫头竟是这么个想法。竟还是为了他的子嗣着想。

那个花园亭子他是知道的,地方很高。对孕妇来说,确实是不大安全的。

小花园地方也不小,好好的,佟佳氏为什么非要带着人在亭子里见宁氏?在别的地方说话不好吗?

何况那是去正院请安的时辰,怎么就不能等到去了正院好好的坐着说呢?

他这里正想着,听见小姑娘又说:“奴才下回要是再遇上这样的事情,还是不会从命的。侧福晋要欺负奴才,奴才下回就不生受了。奴才是主子爷的侍妾,可也不能随意叫人这么打杀的。”

这么娇滴滴的小姑娘,这话的气性倒是挺大的。这还是个不能吃亏的。可这性子,在王府里做了侍妾,注定就是要吃亏的。

多尔衮说:“真有下回,你怎么办?”

宁翘眼睛亮晶晶的看过来:“找主子爷呀。主子爷总会给奴才一个公道的。奴才这可不是狡辩,这是主子爷宽宏大量,处事公正,愿意给奴才一个自辩的机会。”

多尔衮想说,那也得你能见得到本王啊。若是见不到,什么都白搭。可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来。

这丫头求一个公道,可在这王侯之家里,哪有那么多的公道可言?又哪里知道,自辩的机会,更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他们兄弟三人,当年被迫与娘家舅舅割席绝交,那会儿谁给他们自辩的机会了?谁给他们公道了?

那还是当初的大汗现在的皇上逼着他们干的。

多尔衮太知道冤屈的滋味了。

他本该斥责教导,教这丫头好好谨守本分,好好记着王府里的规矩。

可看着这丫头的眼睛,想起宁国光一心护主,想起她镶白旗人的身份,这心就狠不下去了。

自己家的奴才,比正白旗的人更亲近些。这可是正经旗下人,不依靠他,能依靠着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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