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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闲的表情已经黑到极致,他猛的一脚踢向谢玉折的膝盖骨,咔嚓一声后青年倒在地上,他跟着蹲下来,一拳砸向青年曾被他戳穿的心口,冷眼看着谢玉折痛苦地喷出一口血,他用完好的左手腕拎着谢玉折的衣襟,素日清越的声音仿佛都因为难以遏制的厌恶和怒意颤抖起来:

“我什么时候给过你反抗的权力?”

这一拳一脚完全伤不到他的根骨,却比当年一剑还要痛千百倍。

柳闲眼里的凶光刺得谢玉折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像被插入了千百根针,这是他第一次听师尊这样和他说话。

谢玉折的瞳孔不可置信地颤动着,他刚想开口,却见柳闲手中已经握起了那柄他亲手打造的弯刀,利刃抵在他的脸颊上已经划破薄薄的皮肉,流下了鲜红的血:

“再多说一句讨人嫌的话,我就用它割了你的嘴。”

第114章 灰瞳长鞭

分不清究竟是从心脏哪传来的剧痛让谢玉折愣在原地, 好半晌他才想起来要摇头。

柳闲是在生气么?柳闲在气什么呢?他该说点什么好呢?还是听柳闲的话,顾着自己的嘴,什么都不说呢?

谢玉折的大脑空空荡荡, 他什么都想不通,巨大的恐惧与悲伤却将他的整个身心充斥,像有人在他变成一团浆糊的脑袋里敲丧钟, 钟声响不起来,但他能感受到致命的危险。

恐惧与悲伤一半一半,一半出自于他看向柳闲的眼睛,另一半出自于柳闲。

柳闲步步紧逼地把他逼得抵在山石上,沉声威胁着他,浑身像八风不动一般地稳定,但越是这样,谢玉折越是能感受到, 他莹莹若桃花般的双眼里,闪烁着恐惧。

是什么让他突然变成了这样?那个灰瞳的男人可是折断了他的手腕骨啊!一个剑修的手腕骨!!那是柳闲的手腕骨!

同心护身咒为他的心里传来千刀万剐般的刺痛,谢玉折素日挺拔的身躯戒备地弓起,在柳闲如千剑割身的威势之下,他乖乖地闭上了嘴,闭上了沉郁得仿佛蕴含着暴风雪的双眼,低眉顺眼的表情彰显着他已经不会再做出任何反抗或者僭越的举动, 拳头却紧紧攥着。

杀了他。

步千秋。

这个世界上不该存在能威胁到柳闲,亦或者说会让柳闲感到恐惧害怕的人。

我一定要杀了他。

而此时见他不再言语, 柳闲已经冷着脸回到了步千秋身边。

他立在在那个身边连风都激不起半分的灰瞳男人身后,微微垂着头, 恭顺道:

“夫子,谢玉折不懂事犯了错, 是我管教不严,我会好好责罚他。”

烦得要死,柳闲的心情就像是看到了被打翻的柴米油盐、缠成一团只能剪开的丝线、辛辛苦苦养出来的实验用鸡鸭被路人抓走煮着吃了……大概就是这样一种苦恼的心情。

谢玉折啊谢玉折,你何必为了我出这个风头呢?

只是断一根骨头而已,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那不就是说无论身上断了什么地方,都是一百天就好了吗?有这种好消息在,谢玉折为什么还要那么大的反应呢?

何必和人硬碰硬,一个百天就能好的骨头,这能有自己的一条命重要吗?

要知道步千秋身上带着鞭子啊。

柳闲亲眼也就寥寥几次看见步千秋持鞭,这幅画面稀罕得光用一只手都能数出来。

步千秋有好强的控制欲,不喜欢不听他话的人,而面对讨厌的人,他从不亲自动手。

万灵的造物主,总有各种方法给自己的子民降下神罚,仅仅是极稀少的几次,情况比较棘手的时候,他才亲自地执了施刑的鞭子。

到那时,步千秋的腰上就会挂一根银色的长鞭,鞭子把手上绑着一张布条,布条上写着那个可怜将死之人的名字。这张布条并非是他亲自手写的,而是他对谁有了杀意,那上面就会出现那个人的名字,神灵身上的东西总是那么神奇。

而后一个或老或少,或男或女,或丑或美,或不凡或平庸的不同模样的人,就会出现在这个可怜人的身边。壳子不同,灵魂却不会变。他的眼睛是灰色,手执着光滑到好似没有一丝摩擦力、却能如同巨蟒一样能把猎物牢牢束缚窒息甚至最终如烟尘灭散的长鞭。

柳闲知道,本来步千秋只是对他要救杨徵舟有些生气。因为在他心里,杨杨徵舟必死无疑,而这个名为“柳兰亭”的他的后辈,完全不该费力气去强求让他活着,那是为别人的没意义的逆天改命。

但这天柳闲就是要逆啊,这命柳闲就是要改啊!他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啊!他就是要救杨徵舟啊!他本来就不想欠别人人情,刚好趁这个机会还了方霁月的情啊!

而且真是奇了怪了,我要做什么事,耗的是我的心力,和步千秋有什么关系?

在刚才经过了刚才那一番之后,特别在他的骨头被掰断、而谢玉折为他一怒破了护身结界之后,步千秋腰挂的鞭子上的布条上出现了“谢玉折”这三个字。

那是千年前使用的古文字,柳闲好歹是从那个时候就穿书过来了的人,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但他的记性并不差,他还隐隐约约地能认出来一点儿。

同样灰色的三个字,就像战斗游戏gameover角色倒下之后屏幕变成灰色然后角色除了复活之外再也不能行动只是倒在地上一样,灰色的“谢、玉、折”。

但谢玉折又不是游戏里的角色,也不再是作者随意写两笔就能改变命运的npc,他是能死的活人,活人是不会有复——

曾经有一次复活的机会,被柳闲给用掉了。

步千秋的灰瞳里闪着异样的光芒,他垂眸笑看着满脸是血的谢玉折,眼里满是慈悲。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转身,完全没有看着柳闲,只是用银灰色的双眼怜悯地看着弯腰支撑着膝盖的谢玉折,话语却是说给身后毕恭毕敬地柳兰亭。

他缓缓道,仿佛很有经验似的:“无妨。小家伙被宠坏了,就会是这副模样,我知道,你也知道就好。”

“若是主人一味地宠爱,纵容猫在家中胡来,渐渐的,猫就会把自己当成和主人同样地位的人,以为自己能好好吃饭睡觉都是理所应当,殊不知那全是主人给它提供的优越条件。而此时娇生惯养的猫已经退化了,失去了太多捕食的能力,连老鼠都不抓了——甚至有的猫还会害怕老鼠,他们不知道自己一旦离开主人出去流浪,多数都熬不过那个百草凋零的寒冬。”

柳闲点了点头,轻声说:“兰亭知道。”

知道归知道了,可是,能这么类比吗?

如果谢玉折是他口中的“被宠坏了的宠物猫”,

而按照谢小年轻现在的实力……他从修罗观底活着回来了。他甚至还带了一个烙印缠身缠了千年的重罪之人回来。

因此他绝不是活不过寒冬只会喵喵叫的“被宠坏了的小猫”,他已经是人间强者,有着让绝大多数人经历寒冬或是暖春的能力。

而他唯一显得弱势的地方……只是因为他在我身边伏小做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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