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章 龌龊和尚下作手段 奇耻大辱毫无防备(1 / 1)

泥地冰凉,伸手不见五指。二人被和尚们推搡着关进了柴房中,满目皆黑,冷得阴森,世事无常。楚金蚨就叹气了,莫名其妙地沮丧起来,觉得这世道真是不公平,自己这辈子难道就这样完蛋?如果刚才弄点吃食赶紧撤退,算不算是见好就收?

邱小虬说:“玩蛋!咋就没防着这一手?看来,咱两个也是早就被他们盯上了的。”

柴房的门,像是虚掩着。不过,楚金蚨能听得出只有一个人脚步渐渐远去。也就是说,门外一定是站了两个和尚。邱小虬悄悄地问:“他们,可会杀我们么?”

楚金蚨正不知如何答话,细疤脸和尚像是回来了,在柴房外骂骂咧咧道:“狗娘贼,老东西喝多了,说是陪客要紧,这会子没功夫理会这些,让我们轮班看紧了,明日送客之后再细细审问。”楚金蚨闻听此言,暗自高兴:“只要不是立即杀头,些许我还有翻盘机会。”看门之人嘿哈两句,像是敷衍,细疤脸和尚又道:“死老狗,我这不是自找没趣么?知道有逃难的贱民进来偷东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完了?装作睡着了不就完了?让他偷吃一些,又与我何干?狗娘贼,轮班看紧了”。末了,又像是自问自答:“怎么个看紧?不让人睡觉么?狗东西,要命!”

这番话,倒让楚金蚨的心里有些轻松起来,有那老和尚“明日送客之后再细细审问”的示下,这个细疤脸的狗秃驴能把我们怎样?至少不会立即砍头。只要让我活下去,还有什么大不了?

柴房的门被推开了,细疤脸和尚来到楚金蚨的面前,身后一个和尚举着松油灯,另一个手中提了把泛着寒光的钢刀。楚金蚨两手被反绑,一时不能站起,只能脚蹬着泥地向后退。提了钢刀的和尚抬脚踩住楚金蚨的小腿,说:“撞尸游魂的穷贱之人,不在家里等死,跑到寺里来做甚?害我们仨不能好好睡觉,你们真是该杀!”

细疤脸和尚冷笑一声,骂道:“杂碎赖种,敢拿湘东王唬我们,以为镇元寺里都是阉货么?清醒清醒吧你们!”说话间,一股热尿直冲楚金蚨的脸面而来。突然袭击之下,楚金蚨毫无防备,待到明白过来,却是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他的胸腹被两个和尚用脚死死地踩住,那把钢刀直指他的咽喉。人生的奇耻大辱,就这么降临了,被人尿到脸上,尿到嘴里了,还能说什么?

细疤脸和尚一泡尿,让邱小虬看清了这世间龌龊与毒恶人心,跪坐间猛然起身,一头撞向细疤脸的和尚。那和尚一侧身,躲开了,邱小虬一头摔在地面上,细疤脸和尚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年轻人,当你不得势之时,一定要知道示弱,这可是你硬干的时候?要不是师父让你们活到明日,我早把你们的狗头砍下来了,哪还有你张狂的机会?”说完,一脚踢中邱小虬的下巴,邱小虬就不动了,楚金蚨认为那一定是晕了过去。十一岁那年,在江陵李家的马厩中,邱小虬也曾被打到这般昏死过去,两个时辰过后才清醒过来。

楚金蚨终于也知道眼下确需示弱,他屈身在地,不再言语。没想到,细疤脸和尚说:“你两个,掏家伙统统尿他们脸上,以解我心中这团鸟气,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深更半夜的跑到寺里来偷吃,害得我们受这个夹板气。”提钢刀的和尚吞吞吐吐,说:“我两个就是从茅房里出来,才瞧见这二人在灶房中偷吃,本打算屙尿干净好睡个安稳觉嘛,这会子哪还有水水给他二人?”

细疤脸和尚自是不甘心就此罢休,对着楚金蚨又是猛踢一阵,好在楚金蚨从小也是挨打惯了的,倦缩了身子,把脸紧藏在胸腹间,由了他乱脚狂踢。直到细疤脸和尚累得不行,这才叮嘱另外两个和尚把柴门锁好,就在门外守着,过一个时辰,他自是知道来替换他们的班儿。这一切,楚金蚨听得清清楚楚,他不知道此人来换班时,还将带来怎样的耻辱。

房中渐渐寂静,楚金蚨身上也不再觉得疼痛难忍,心中反倒愈加平静,暗想:今后不管你遇到什么麻烦,最要紧的是先活下去,这些时日所经历的一切困顿、绝望、无可扭转的败局,或许都会在以后某一日变成笑话。突然又想起在江陵时,婵媛阿姊的祖母示训族中子弟,人只要心中在笑,就没有输。邱小虬像是猜到了楚金蚨的心思,悄声安慰道:“那狗秃驴尿到你脸上算什么?除了我,又没有别人看见。”

这话有理,尿到我脸上,又能怎么样?楚金蚨暗暗为自己宽心:以前我不明白,人在挨打之后,为什么要报仇,因为我从小挨打,字写得不好,要挨打,练功是对打,当然免不了挨打,曾经在我看来,人生来就是挨打的,若能动点小心思,挨打时被打得轻一点,仿佛就是这一日占了大便宜。只是在这一夜,眼见那和尚掏出丑陋之物,我才突然想一刀捅进那狗和尚的心间,奈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过,我也终于知道,若有机会,我也可以杀人,我也可以报仇,在这乱世之中,我也可以干掉我看着不顺眼之人。

柴房门外,鼾声渐渐响起,两个和尚如此疾速入梦,倒使得楚金蚨心生艳羡。此二人,也许自幼被舍在寺里,并不知世间疾苦。不过,若能吃饱穿暖又不挨打,这寺里何尝不是人生归宿?像我这般抄书习武耗去十年光阴再陪嫁至广陵城中流落此地,将来又能怎样?

泥地湿冷,衣裳冰凉,腹中空空,被尿一脸之屈辱时时如梗在喉。楚金蚨昏昏沉沉正欲睡去,窗棂隔扇却被轻轻地拨开。一个单薄身影,轻飘飘落下来。邱小虬一眼认出来人,问:“唉哟嘿,咋进来啦?”楚金蚨这才记起是墙外那个小黑孩,正要说他这是白白送命,小黑孩已把邱小虬背后的麻绳解开。

二人又赶紧给楚金蚨松了绑,黑孩说:“等你们好一阵子不见出去,就知道麻烦大啦,这寺里和尚都不是善种儿。”楚金蚨伸手想去捂小黑孩的嘴,以防他人听见,小黑孩却笑道:“怕个啥嘛?门外那俩秃驴都让我弄死了嘛,谁让他睡个觉跟死猪一样?我瞅准颌下一寸半,一刀下去,连叫唤都不带有的。要说呢,我这身手杀俩人也算糊弄得过去。”楚金蚨被绑得手脚发麻,一时半刻尚难畅通血脉。邱小虬凑近门缝,似是闻到了外边的血腥,夸赞道:“小东西,真有你的,比我两个强!”

“我不叫小东西,我有名有姓,再说,我也不黑嘛!”小黑孩说:“我叫秦栋梁,国之栋梁的栋梁,小名叫元宝,哥哥可叫我秦元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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