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流言起处45（2 / 2）
靳家房间多，即使靳家哥哥姐姐的房间是锁着的不用打扫，靳老和佟妈妈那间也不方便进去，不用管，还有楼下的空房间也不必管，只是把她平时经常活动的区域打扫一遍，也花费了依然近两个小时。
院里的花草竹树，尤其是靳老和佟湘的宝贝。她怕佟湘回来看见她那些地上的枯枝败叶会难受，毕竟在人家里住着，总得要给人好的印象，免得讨人嫌。依然就又去打扫了花径，正准备去打扫院门外的梧桐树叶呢，就听见有人敲门，笃笃笃，笃笃笃。
依然还以为是佟湘，也说不定是靳哥哥，靳姐姐。
对这一家人，依然都比较亲，立刻跑过去，哗啦一声拉开门，这才发现是周梦琪。
周梦琪面对举着笤帚的依然，飙了一句外语：
“goodmorning,misstong!”
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傻傻地笑着。
周梦琪一时有了优越感，一步跨进门去。
“哇！哇塞！”周梦琪惊叹不已，赞不绝口：“你家好漂亮！太漂亮了！”“这真是你家吗？”“你爸爸妈妈是干什么的？大干部吧？”
叽叽喳喳，像个小麻雀，一会儿功夫就在不大的院子里穿行一趟。
当然了，这个院子比起周家所住的筒子楼，这里简直太奢华了。周家的筒子楼，一栋三层的小楼不知住了多少户人家，每次放学回家，过道上挤满了做饭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挤过去，周梦琪总觉有些不怀好意的眼睛在她身上逡巡，也有些躯体似有意似无意地和她撞来撞去。年龄越长，周梦琪对这种情况越烦。他们家一进一出的两间房，住着一家三代五口人，里间有两张上下铺的窄小的单人铁架床，她和弟弟睡上铺，奶奶睡下铺，另一个下铺上堆着他们不多的衣物。他们姐弟年龄大些以后，爸爸妈妈在两张床的蚊帐外面再加了一块布帘，算是姐弟俩都有了私密空间。
外间是爸爸妈妈的卧室兼吃饭活动区域。
有时晚上他们误以为孩子们已经睡着，情不自禁地弄出些莫名其妙的声音，搞得渐懂人事的周梦琪脸红心跳又极其厌恶。
看见靳家这样宽敞舒适的住宅，看着依然一个人独享的房间和房里的一切，周梦琪心里空落落的，简直就是只剩下羡慕嫉妒恨了。
依然带着周梦琪楼上楼下地参观了一遍，边参观边告诉她：“这是靳老和佟湘阿姨的家，我其实只是暂时住在这里。”
周梦琪听她这样说，心里才稍微平衡一点，问道：“什么，你不是和爸爸妈妈住吗？他们是你的亲戚吗？”
依然说：“我是佟湘阿姨的干女儿，哦，对了，我平时也叫她妈妈，佟妈妈！”
微笑一下，又说：“她没有亲生孩子，很喜欢我叫她妈妈的！”
周梦琪说：“是吗？你好有福气！运气真好！能认了这样好的干妈！你是怎么认识他们的？”
依然说：“我饿了，一会儿再说这个，我们先去弄早饭吃。我早上起来就打扫卫生，今天佟湘阿姨——啊，我佟妈妈会回来，所以我还没吃早饭呢。”
周梦琪说：“我也没有，我们去外面吃？”
她来的时候，那小街两旁有好些小吃店，有包子、稀饭、豆浆、油条这些卖。
依然想了想说：“我们就在家里做着吃！佟妈妈说，外面的东西不卫生，尽量不要去吃，还是家里自己做了吃好。走！我带你去厨房，你去看一下，靳家的厨房才好呢。”
她们像一对亲密无间的好姐妹，手牵手地下楼来到厨房。
周梦琪是第一次看到厨房也可以这样华丽！这间厨房的面积，也差不多能赶上他们家那两间房的总面积了。
厨房的地上铺着水磨石方砖，光亮得能照出人影来。橱柜，灶台，桌案，一应俱全。还有一些她叫不出名字的东西，依然说叫冰箱，叫抽油烟机，等等等等。每一样东西都擦得明晃晃亮晶晶。
周梦琪想起自家在筒子楼过道上放着的蜂窝煤炉子，炉子旁边一堆黑不溜秋的蜂窝煤球，煤球上骑着一张脏兮兮的条桌，条桌抽屉里有些同样脏兮兮的瓶瓶罐罐，装着盐啊油啊辣子啊等等调味品，平时还用铁锁锁着，生怕被别人拿走。那就是他们的厨房。
“这才是厨房，做饭给人吃的，我们那叫什么？煮猪食喂猪的地方！”
依然正在往锅里下面条，听见周梦琪嘀嘀咕咕，就问她：“你说什么？”
周梦琪一惊，醒悟过来，有些难为情地说：“没什么！”
她们把面条端到厨房隔壁的餐厅，餐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椅子上套着椅套和软软的棉垫。桌子中央还放着瓶花。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年幼的周梦琪做梦也梦不到的。
其实，两个月前的依然，又何尝不是如此！
吃完早餐，两个女孩子回到楼上，躺在床上说着私密话。
周梦琪就问依然是从哪个学校转学来的，依然想都没想就说：“龙凤湖中学。”
周梦琪转过身来，讶异地看着依然：“龙凤湖中学在哪儿？我怎么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转学呢？你们原来那个龙凤湖中学不好吗？”
依然说：“我原本就是龙凤湖的人啊！哦！你不知道，龙凤湖离这儿远着呢，坐车要半天，还要步行半天，很远！我在龙凤湖待不下去了，就逃出来！”
周梦琪说：“天啦，那你怎么来这里了，你是怎么认识佟——你佟妈妈的？”
依然感觉这个问题有些难以回答，三句两句说不清楚，就停住了。
“你不说就算了，”周梦琪撅着嘴，生气了，“人家还把你当好朋友呢你什么也瞒着我——算了！”
不知周梦琪是想故意套出依然的秘密呢，还是真生气了，起身下床，说她要回去了。
依然看周梦琪真生气了，就拉住她，说：“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但你听了，不能告诉别人！”
周梦琪立刻发誓绝不会告诉别人，乱说就嘴巴里长疔疮，烂掉舌头。
依然信了她，就讲了自己的经历，包括一些连佟湘面前都没说的事情，都一股脑儿告诉了周梦琪。
不知道是依然真把周梦琪当成了啥都可以说的朋友，还是她心里装着那样多的秘密自己承受不了，反正她一五一十地，从她在丰家受的虐待，到被缪春香卖到易家做童养媳，又被缪春香母女逼着在易家偷盗，后来离家出走，被人贩子拐卖，在黎家村近半年时间里被铁链铁锁束缚，后来曲意顺从，才想方设法逃出来，又落入美颜超猛发廊那个魔窟，最后在茶话会场偶遇靳老夫妇获救，被靳老夫妇好心收留等等一切，竹筒倒豆子，全倒给了周梦琪。
总之，除了关于韩侨生的事情，是她内心珍藏的秘密，关于缪春香并非生母自己竟是个弃婴的事情，是她胸口永远的隐痛，关于丰贵这位哥哥和她的感情纠葛，复杂得她自己也理不出头绪，这些没说以外，她把什么都说了。
说完这些以后，她反而觉得轻松了。晚上也不再梦见那些往事，做那些稀奇古怪的噩梦，连在学校听课，也觉得更明白了。
于是她的成绩倒迅速提升起来。
拜访了依然，参观了靳家以后，周梦琪的心理更加不平衡了。
原本同学们对于依然的忽然到来就十分好奇，私底下颇多议论，讨论来讨论去也没个所以然。
周梦琪获得了这些一手资料，不好好利用，连她自己也觉得是种浪费。
一天，周梦琪就给好朋友李玉娇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往外说。”
李玉娇赌咒发誓说：“坚决不往外说，说了是小狗！”
周梦琪就把她从依然口中听来的传奇故事，择其要，删其繁，就其简，以表达她当时的情绪为主，告诉了李玉娇。
当然，在周梦琪加工以后，故事的主人公就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坏女孩了。
李玉娇听得连连咋舌题，她父母是教师，成绩却不太好，被父母逼着，生拉硬拽才考上了一中，靠关系才进了重点班，所以特别关注依然“开后门”读书这件事：“哦！啧啧啧！我们辛辛苦苦努力奋斗五年，才考上一中，想不到人家，认一个干爸干妈，就读到一中了！啧啧啧！”
周梦琪说：“是啊！这太不公平了！”
李玉娇说：“周梦琪，你作文写得那么好，你给报社写封信，揭露他们！”
周梦琪说：“我不写！她拜的那个干爹是大官，肯定权利大得很！你如果不相信，哪天我们再去看一次，让她再讲一遍也不是不可能，那傻妞笨得要死，我略施小计，她就啥都说了，嘻嘻！”
如果依然听见他们这会儿的对话，不知会作何感想！
果然，后来周梦琪和李玉娇又去依然家里玩一次。
李玉娇既然心态失衡，哪里不说的！
后来，周梦琪自己又对好几个同学说过依然的事情，而那些同学听完故事，就忘了给周梦琪的承诺，又把这些故事讲给了他们的好友。
不到几天，这一切全校都知道了，搞得满城风雨，连公安局和老干局都听到了风声。
公安局调查后，并没有犯罪问题，他们掌握的情况，佟湘和靳老都表示知晓，不存在欺骗，收养纯粹是出于对小女孩的同情，也就不了了之。
老干局也去疗养院看望靳老，调看了靳老入院时的体检报告，又询问了医生，也没有中毒问题。
调查来调查去，最后只调查出依然插班一事，似乎有点违规。
调查人员把佟湘夫人叫去，问她是不是收养流浪女孩做干女儿，还利用靳老的社会影响把女孩违规送进龙江一中？
佟湘夫人坦然承认。
纪委就通知龙江一中，责令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