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应劫(1 / 2)

  前尘尽忘,另有命途,修道之人都明白,入了轮回,便再无什么前缘了。

  我默默看他,看他强忍痛楚割腐肉缠伤口,看他半途杀了自己的爱马饮其血,生啖肉。

  于将士而言,马大抵是似他们的战友情人。谢映白提刀时,那马目光温顺,向他低下头来。他摸了摸它,提刀一刀砍下去,用力极大,一刀将马脖子砍断了,炙热的血溅了他一身。

  此时,离驻军之处尚且有几里,他已然饿了三日,踽踽独行。

  再启程时,我看到谢映白割了一段马尾,握在手心,一步步朝前走去。

  他走着走着,不知脸上是泪是汗,将他脸上的血色冲洗淡去,露出曾经那张俊美风流的面孔,只是此时,那张面孔上神色凶厉,近乎狰狞。

  但他终究侥幸未死,活着回去了。

  我站在营外,看军医入他帐中,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什么叫做心如刀绞。这三日之苦,痛在他身上,此时方似久病成伤般,撕心裂肺传我心头。

  我已尽力了,于他沿途引草木结果,溪水奔流,却不可救他一身狼藉,满身皆伤。

  这是他的劫,或许亦是我的。

  我想我该回去,我不应看他狼狈至此,不应为他挡灾救人。这是他的命途,并非我的命途。

  但我又想,那又如何呢,我已在他命途之中,我就是他命中人,他也是我命中人。

  我不插手他的成长,却要留他一命。我不必他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但我又要任他如此奋不顾身一往无前。

  他不能破命,那我只能尽我微薄之力为他改命。

  只是,见他在千军万马中拼杀时,我忽而明白为何修道之人与凡人难以长久。我于半空所见战场,双方兵马如蚁群。他们为之奋斗的一切,不过是天命。

  天道有定数,而凡人的许多喜悲忧愁,皆为尘土。

  天若有情天亦老,然而天本无情,若是有情,这天底下如此多的人,天道也是顾不来的。

  此刻我方才知道,何为蝼蚁,又为何许多凡人要修道求长生。

  但芸芸众生,我与他们,皆为蝼蚁。

  自那次死里逃生后,谢映白于战场之上,近乎所向披靡。曾经俊雅风流的纨绔,如今似是开了刃的利剑。

  而我,暗中相陪,于关键之时让他避开死路,与其生途。

  纵使如此,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亦是被伤了许多。

  敌方顺承天命,又本比他们强上许多,于是总是胜少败多。

  好不容易胜了那日,军中聚会庆祝。营中禁酒,但诸人多放纵,或是于营妓处声色犬马,或是高歌曼舞,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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