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落雪(2 / 2)

  我想,其实我不懂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心悦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对他有心。但我想陪他,大抵是因为困苦之时曾有人陪我,又或是不愿见当年叫少年默然折了一身傲骨。

  我从不着急于修行一途,师父也不曾催促过我,因而我也不觉得修为停滞于此有何不妥。

  谢映白也从未过问我修的道。

  后来,他同我相处之时似乎有意无意避过这一点,全当我是凡人般待我。其实,那日若非他说出口,或许我还不曾发觉他已然知晓我的身份,因他平日待我也并无特殊之处。

  不曾有多少敬畏,也不曾有什么羡慕。

  谢映白虽不再是淮南府世子,但其实用度上也不曾差许多,只是或许因他在城中声名不好,如今他出门时低调得很,衣食住行皆似一般人家。

  他带我去看城郊的海棠,亲自猎白狐给我作宠,于冬日折梅酿酒。

  这时我方才发觉,谢映白说是纨绔,其实懂得的东西并不少。他擅刀剑,却专门为我学了剑舞;擅诗文却不考功名,写与我的情话诗词倒有许多;他擅风花雪月,如今却全用于取悦我一人。

  后来,我想我应当也是喜爱他的。他那般好的人,相处久了很难不心动。

  或许是某日的雨中折花,他回眸而来的一笑,又或是林中逐鹿,弯弓搭剑间那一瞬的眼中锋芒。

  此后我见他,便心如擂鼓。

  京城入冬后的第一场雪,谢映白与我借宿于山中寺庙,从山上可见的都城雪景。居高临下俯视而过,京城红墙绿瓦覆白雪,于繁华见寂寥。

  不知从何时起,谢映白变得有些贪杯,这日喝得人都晕乎乎的,难得变得黏人起来,窝在我怀中半日不起。

  他平日常做保护者的姿态,或许也知道我有撼动山河之力,却不念不想。他还是如从前那般,唤我“小孩儿”,有时候也叫我“小傻子”。我这时候方醒悟,明白他如此唤我是因亲昵,并非是骂我。

  只是,我想我殊不知比他大了多少岁,被他当成小孩儿,还当真有些奇怪。

  然而他那般姿态,是温和中略带强势,我并不反感。而如今见他孩子气的这一面,我也觉得可爱。

  大抵喜爱一个人,他如何模样我都喜爱。

  众人看谢映白的风花雪月是放浪形骸,看他情话诗词是不堪大用,看他折梅酿酒是不务正业,看他饮酒舞剑是自降身份,唯我看他是自在人间,是行云流水,是红尘万千。

  谢映白的身上带着未曾散去的酒气,那气息从他唇齿间散开,向我重重包裹而来,我似也有些微醺。

  “阿钧。”我听他开口唤我。

  我轻轻应了一声,伸手摸了摸他热烫的脸庞,寻思他会不会着了凉,便掐了个诀隔去风雪,将他往怀里揽了揽,为他挡去更多风雪。

  他顺势将头倚在我肩窝,于我耳边含糊说道:“阿钧,我知你是天上人,我所寻人间无数,于你而言,实不算珍贵。可我……”

  他的话断在半截,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接上:“可我,只是凡人,只能如此,也只会如此。我想,你应当,是开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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