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酥衣_分节阅读_第149节(1 / 2)

  便是这犹豫,让她痛苦,让她挣扎,令她饱受折磨。

  她十分清楚——身为大凛的将军,她不该这样。

  可心底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在叫嚣着:她是衣衣的丈夫,是她的郎君。

  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

  抛妻弃子,她心有不忍。

  她宁愿自己死。

  皓月当空,清风漫长。男人脊柱笔直,长跪于地。

  佛光沐浴着,郦酥衣一颗心如被炙烤在烈火之上,焦灼难安。

  犹豫,痛苦,挣扎。

  不知何时,整个大凛最不该有私心之人,长出了自己的私心。

  郦酥衣不知晓,这颗心是如何长就的。

  是沈家宅院里,漫天秋雨中的匆匆一吻。

  是行军途中,一次又一次的为她破例。

  还是在这黄沙漠漠的西疆,为她折下的一支支腊梅,应允她明年春日的一朵朵桃花。

  于无人知晓之处,于无人留意之地。

  她这一颗私心如野草,野蛮生长。

  叫她心有犹豫,叫她心怀她想。

  又叫她清醒过后开始后怕。

  明月澄澈,菩提无声。

  高台之下,肃穆的佛光一寸寸漫过男子雪白的衣袍,她脊柱忽然弯了下去,对着殿上的菩萨神像,对着将士们的英魂,重重叩首。

  砰!

  砰、砰、砰!

  见状,长襄夫人有些许不忍。她走上前,缓声道:“施主不必这般。”

  她不应当这般。

  她不该这般。

  不出少时,男人额头上,已然多了一道鲜明的红痕。

  她本就生得白,如今又有月色笼罩着,衬得她面色白皙,亦愈衬得那磕痕鲜明骇人。闻声,郦酥衣神色并未松动,她脊背笔直,屹立不倒。

  她道:“郦酥衣做了错事,当罚。”

  长襄:“你并未做错事。”

  男人默了一默:“可我起了歹念。”

  “我生了歹念,有愧众将士英灵。我做了错事,亦愧对于她,愧当她的夫君。”

  有些时候,只需一个念想,便足以万劫不复。

  长襄拗不过她,低低叹息。

  积雪山上有一间冰室,郦酥衣褪去外衫,只着一件单衣,跪在冰室内受罚。

  冰室静心,却并不能让她断欲。

  郦酥衣闭上眼,四肢冻得将僵直,鸦青色的眼睫之上,亦结了薄薄一层霜。

  不知过了多久,长襄推门而入。

  她步履缓缓,手中仍端着那碗雾气腾腾的热茶。

  走入冰室,茶杯上白雾愈显,如一片片缥缈的云,渐渐遮挡住那一双些许苍老的眼。轻轻一声响,对方将茶杯放至她身前的空地上,

  “施主,这并非你之过。不若饮了这盏茶,放过你自己。”

  郦酥衣跪地,双目紧阖着,薄唇抿成一条极淡的线,神色间更是不辨悲喜。

  老者声音悠然。

  闻之,男人并未侧身应答。她视线甚至未偏移半分,仍笔直在那处跪着。

  长襄在身侧缓声道:“春寒料峭,冰室又分外阴冷,将军还要领兵打仗,收复玄临关,千万要注意身子。”

  郦酥衣仍垂首,低低“嗯”了声。

  长襄开导她:“玄临关失守,并非你之罪。通阳城之困,亦非你之过。”

  “夫人,可您先前曾说过,我是兰蘅,兰蘅即是我。所谓苏墨寅,全不过是我的凭空臆想。”

  她语气中稍有波折,“所以,下达错了军令,导致玄临关失守的是我。有负皇恩,带着众将士围困在通阳城的是我。西蟒兵临城下,最后想要临阵脱逃的,亦是我。”

  郦酥衣仰首,月色如瀑般,衬得她面上愈发惨白。

  “我放不过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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