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魏洁和罗飞（1 / 2）

有时候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逗留太久，夜色渐浓，一个女生会沿着街道蔓延的路灯走路，那些橘色光芒就照出她长长的影子，然后她踩着自己的影子跟它一起回家。

哦，忘了，是两个人。

路灯的橘色光芒照着两个人的影子，她和他一起踩着身前的长长的影子。

她叫魏洁，12岁，165cm，上初一，美得像电影里小时候的女主角。她穿得大方漂亮，家里特别有钱，有钱到可以买下整个市重点中学，有钱到当说起她家里有钱的时候她家已经更有钱了。

而他叫罗飞，12岁，155cm，也上初一，普通得像路上看见的每一个记不起他模样的男孩，穿得普普通通，只有鞋子是双名牌货，那是魏洁送她的——他家里没什么钱，欠了对穷人来说蛮多的债，穷到当说起他家里很穷的时候他家就已经更穷了。

魏洁可以漫步在城市的任何地方，随意的逛，买杯奶茶，买件衣服，买个汉堡，买根糖葫芦，买一整只对于小孩来说很巨大的烤鸭。

吃的自然不会少了罗飞的那份，穿的又是也会给他带上一件。

喏，罗飞脚上那双就是她送的。

罗飞手里的炸鸡就是她买的。

罗飞另一只手里的奶茶也是她买的。

两人只会在放学的时候这样走在一起。

因为在学校里，罗飞不敢靠近魏洁，哪怕是在她跟其他人聊天时路过也会隔得很远。

他不敢让别人以为她和他是朋友。

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和她算不算朋友。

如果在放学路上逗留时碰到了学校里与魏洁相熟的人，他会偷偷把头埋得很低很低，生怕有人认出他。

不过应该没人认得出他。

真有人能认出他，也是因为站在魏洁旁边，令人好奇为什么他会站在她的旁边。

12岁的罗飞性格老实，沉默寡言，因为家境的原因，已经很懂事了，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成熟。

他做很多家务，不会轻易哭闹，不会要求爸妈买那一个其他同学都有的东西。

这也是他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小镇上考进市重点高中的原因之一。

他住在魏洁所居住的全国知名的富人小区的、隔壁体育馆的、旁边街道的、对面街道的尽头的、再拐个弯才能到的市井小民们日日夜夜叫骂声不停的小巷子里。

从小到大住在和那种差不多的环境里早熟的罗飞看出魏洁其实在学校里很孤单，于是她想在放学后找个与她在学校里没什么交流的人做伴。

很幸运的是，罗飞就是那个伴。因为罗飞觉得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和魏洁一起逗留在放学路上。

不幸运的是，只有罗飞是那个伴。因为罗飞觉得魏洁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像天使一样对每个人都好，所以大方漂亮的她在学校里才那么受欢迎，连打扫厕所的阿姨都喜欢她。

没有人会拒绝一个天使的笑容吧？

罗飞觉得，只要魏洁微笑，他会不自觉地跟着微笑。

相对于天使一样的魏洁而言，他是个很可怜的人，于是她对自己格外好。

或者说她对每个人都这样？

至少在罗飞这里，他觉得能分享到他的善良是人生的幸事，足以回忆一生，足以死后也慢慢咀嚼的享受。

他不知道魏洁到底是怎么看自己的。

他不敢问魏洁是如何看自己的。

他所有的胆量都用在了接受她的善良之上了。

魏洁手捧着一杯冰激凌，一小勺一小勺地舀着那些七彩的吃食。

冰激凌在她的手上，在她可爱的嘴里也显得那么甜美可口。

“罗飞。”

她的声音真好听啊。

那是天使的声音。

“我过几天就要去国外留学啦。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我买给你吧。你的衣服也破了一个洞，我去给你买件新的。你应该不近视吧？我看你老是眯着眼睛低头看，是不是瞒着你爸爸妈妈不肯买眼镜？”

她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呢？

真的有人天生如此美好吗？

这样的美好的人注定要去更美好的地方。

罗飞的家里估计连一张机票钱都拿不出，还怎么搭飞机跟过去呢？

留学对他来说就像飞机一样只在天上一划而过，甚至都不会停留更久。

那样的飞机里面自然是坐着魏洁的。

罗飞只可以站在地面看飞机飞过，看它留下一道贯彻天空的尾痕，在美妙的晚霞中铺展开，而后再也没有踪迹。

“你说话呀，罗飞。”

罗飞该说什么。

他该笑着说真好，你要去留学了，我为你感到高兴？

还是说，他要卑鄙无耻地开口要她留下来，仅仅只是因为他想要她留下来？

“什么时候去啊？”

还是缓一下吧。

人在受到巨大冲击时要么癫狂要么沉默。

癫狂的人是幸运的，他们可以有感而发，将那些巨大的冲击感肆意宣泄出去。

这样一看，沉默的人才是真正癫狂的，因为他们居然能忍住不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