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地庚辰幻,沧海无垢开(2 / 2)

万物有始,亦有尾,一场来回终是虚无,无垢而开,五尘而去。

握着手中无垢,祁怀姜拉了拉身上的披风,沿溪涧往上游走去。无垢百年花开一回,此一生,她们也只会遇这一次。待下一次,即是她们不在人世之日。苍天大树上,无垢会挂满枝丫,诉天地之唱,歌日月之辉,这是上代留给她们最后的光辉。不知百年之前,上届老殿主们是否也是如此,相约踏水而上,沿岸而行,一睹百年一遇之景。

她将手中无垢往嘴边递去,咬住了一片外围的花瓣,就这般咬着一朵无垢,望着山丘高处走去。

炎火殿主祈傲也是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默默无语相伴着往山丘远处走去。

整个过程里,这两位都没有赏给外殿众人一眼,仿佛他们就是空气,地上的野草,哪怕是差点要了他们当朝三皇子的性命,也没有一句话一个解释,走得是头也不回一下。

这也着实是太,太,太目中无人了些?他们是草皮吗,都不值得留意一眼。

扔下对岸的一地“草皮”,两位殿主不一会就没有影子。

有人诡使神差一般,欲想一起前去看看,却被祁落拦下,示意其莫再往前。

上游尽头,金土两殿必然早就候着了,外殿之人自然不便打扰。更不论这个人,才刚被怀姜剑锋所指。

是了,这人不知似乎的人啊,就是洛三小公子。祁怀姜,祁傲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恢复了往日野猴子一般的旺盛好奇心。到底是谁啊,刚才连站都站不稳。才隔了多久,就开始得瑟了?

一改平日的温和,祁落一脸严肃的对洛子谦,又似乎是对在场所有人说道:“不会有第二次,任何对若水一殿拔剑的人,都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方才,在场众人即便没有全部,起码有七成人拿起了自己的武器,欲对祁怀姜进行防御,甚至是攻击。他们回忆自己方才的举动,不由得冷汗津津。

白家小弟一脸不解道::“若那人就是若水殿主,那十几日前,在大殿之上救我们的不就是她吗?这只是一场误会啊,难得殿主真的会记恨,讨厌我们吗?”

白家的这位老二,是当真不负了他家的这个姓氏。

白,人长得白,性子也是一片白茫茫。小白兔,白又白,四肢蹄子炖起来,小毛一拔,真可爱。

祈落没有看他们,只是盯着远方的山丘:“在这片庚辰五华地界中,只要诸位不犯五华的底线,哪怕是惹到了一宫之主坤土殿主面前,尚且留有一丝生机。可若是犯到水与火,只要她们想,谁也保不了你们。”

洛子谦后知后觉地浑身一个哆嗦,妈呀,那自己是不是要完了。

白家小弟不死心追问:“哪怕是桑木姐姐你也保不住吗?“

在众多三门小辈心中,桑木主祈落就算不是天下第一,那也是天下第二厉害的人。第一嘛,想来大概是五华的宫主,五行中枢,坤土殿主。

这么厉害的桑木姐姐也保护不了他们吗?

白离朱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弟弟的这个问题。小白啊,她们是一家子,桑木主不帮着若水殿主砍你就不错了,还能对立维护我们不成?

“不能,我不能,任何人都做不到。”祈落的话斩钉截铁,毫不留情斩断了不少孩子们的幻想。怎么办啊,他们中多数人都拔了剑啊,这下岂不是完了,他们都被记住了,日后岂不是要小命不保。

在万年的光阴里,历任水火都是五华最开罪不起的两位。别的殿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然水火二殿不是啊,她们做事从来只凭喜好,全无章法,做派不仅是牙呲必报,主打一个万倍奉还,而且她们还会主动攻击,没事找事,理由就是她乐意。

“那若是位至中枢的坤土殿主呢?也不能吗?”总是有人不死心,还想找到一些例外。

一声“哼”,非常突兀地从祈落的鼻子里哼出,配上她微微扯起的嘴角。

桑木殿主,这是在冷笑吗?

大家没见过如此的她,有些阴阳怪气,有些轻蔑,有些冷淡。

“坤土主乃是一宫之长,确实所有殿主都听其号令。但若是祈怀姜,祈傲二人执意要谁的性命,你们就不担心中枢的坤土主会主动亲自动手,替她们除了这个人吗?”

坤土是仁厚,但坤土护犊子啊。

“各位,记住我今日的警告,绝对不会有第二次。因为在你们露出杀气,拔剑之前,各位的脑袋会先落地。”

算是给外殿众人提了个醒,说完祈落也踏步往上游而去,对岸的两位宫人见桑木主上也离去后,也不与他们招呼,就转身离去了。

待五华人悉数离开,那种肃杀之气渐渐淡去,大家才敢打开自己的话匣子。

洛云驰走向了溪水,将手探入水中,截下一朵流过的无垢花,想要放于掌心仔细端详,但无垢在他的掌温下,迅速瞬间消失,化为溪水从他的指尖流逝。

消失了?莫非这花触碰不到?只有五华的人才能接触吗?

这花出现后,将三个殿主皆数被吸引离去,就算此花世间五华独有,也不该能让素来冷淡的祁氏之人眼中流露出那般情感。

花非花,雾非雾,她们究竟透过这些白花在看什么。

这片土地藏了太多秘密,大部分都是不为外人所知的秘辛。知道少了,可能会因为犯了禁止被处死。知道多了,同样可能因为知晓了不该知晓的,会被处死。

比如诚如桑木殿主祈落所言,若水一殿既然是桑木,坤土都无法阻止的存在,是能在五华说一不二的人物,那又是什么样的东西可以将她伤得像今日这般,几乎没了人的模样,好似一个受尽刑罚,只剩一口气出逃的疯子。

洛云驰眯着眼睛看着山丘上方,只望此届他们的入山,能如以往的历届一样太片,万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溪水尽头,一苍天大树高耸入云,立于天地之间。上面开满了白色的无垢。在阳光下,白色的花瓣泛着金光,神圣不可侵犯。

待祁怀姜三人全部到达,看到祁墨,祁梵锌早早已经在了。两位大家长一墨一紫两个背影,正立于大树下,仰头望着满树繁花。

“百年一瞬,不过弹指间,”祁墨说道。“世间万物,都逃不过生死轮回,无一例外。”

祁梵锌伸手,理了理祁怀姜被风吹乱的发丝,取走了已经被祈怀姜捏在手中的无垢花,说道:“生死一词,于五华人而言,本就无多意义吧。愤怒,也不该是属于你的情绪。”

无垢花开,意味着上一个百年的结束,下一任殿主一生重任的真正开始。

祁怀姜已经完成了继位的仪式,她可以感应到无垢入水的分分秒秒。花朵掉落入下方流淌而过的溪水中,漾出的圈圈水波,都在拨动祁怀姜的心绪。而祁梵锌是能压制她情绪的最好存在,金生水,她轻轻握着祁怀姜的手腕,注入着紫金的力量,安抚着这位经历完生死大战,刚刚归位的新任若水殿主。

五殿齐聚在无垢花树下,望满树繁花,观百年更替。

看得是花开花落世事变化,也是她们自己的起落终结。也许百年之后,下一轮的新五华人也会聚在此处,观无垢树的花开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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