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狗娃结婚111(1 / 2)

一九七八年的腊月十五,也就是离过春节还有半个月时间的这一天,狗娃也将迎来自己人生重大的转折——他要和山枣结婚了。

狗娃的母亲在距离婚礼还有四五天的时间里,磨豆腐、蒸馍馍、生豆芽、炸丸子等等,做着一些前期的准备,忙得不亦乐乎。她还请了李凤仙和玉娥来帮忙。

狗娃这几天更是忙得晕头转向。劈柴、挑水、上街买肉、买油,购买各种各样的调料,等等。他天不亮就去沟里挑水,把家里仅有的两口大缸都装满,为自己结婚做充分的准备。

菊香十天前就来到了娘家,给母亲帮忙。菊香找了些报纸,将边窑的炕墙用报纸糊上。狗娃的母亲还买来各种彩色纸,拿出了自己的手艺,剪裁了不少的花鸟鱼虫等剪纸,贴在炕墙上。虽然这孔边窑是家里以前存放破烂的,但经过菊香的打扫和精心布置,新房的气氛一下子就鲜活起来了,让人耳目一新。

张世德拿出省吃俭用的积蓄,为狗娃置办了新被褥、床单、镜子还有暖壶等生活用品。他还请来村里手艺好的木匠,给狗娃打了一对红漆箱子。

狗娃的母亲不想让儿子的婚事办得太寒酸。她从村里关系好的人家借来了三斗麦子,带着狗娃的弟弟妹妹,抓紧时间利用生产队里唯一的石磨,把麦子磨成面粉装进瓦缸,准备招待客人用。

全家人都围绕着狗娃的婚事忙得团团转。眼看结婚的日子就到了,可狗娃的心里反而有了一些暗暗的忧伤。尽管秀秀已经结婚了,但在他心里,依然难以忘怀!这种挥之不去的情结,使他心存惆怅,有时感到欲哭无泪,悲伤的情绪时时萦绕在他心头。

爱情的魔力,就是自己的心总是满满地装着别人,想掏也掏不出。想起秀秀,让狗娃感到自己既悲哀又可笑,背过人,他不时地苦笑一下,便努力地强迫自己忘掉往事!

腊月十五的凌晨四点多,一轮圆月静静地斜挂在天边,清光如水,满地碎银。天还没有大亮,狗娃和堂哥张自保、表弟铜钱、一个远房表兄及李凤仙等人一起聚在主窑里,商量准备迎新娘的事宜。

狗娃的母亲忙得一夜都没有合眼,和菊香一直在厨屋蒸炸煮炖,到了凌晨一点多钟,才在炕上和衣眯了一会,便早早地起来收拾东西了。

菊香被母亲叫起来给自己拉风箱烧火。几个小点的孩子,在炕上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安心地睡觉。

张世德为了狗娃的婚事,向单位请了假提前回到家,早早地起来打扫院子,摆设茶具等物。

窑洞里的煤油灯燃着如同毛笔尖大小的火苗,跳跃着橘黄色的火焰,舞动着欢快的身姿。娶人的男人卷着旱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屋子里布满了呛人的烟味。

狗娃的母亲从厨屋来到主窑,看煤油灯的火苗一跳一闪,顺手抽出一根火柴棒,边拨灯花边说:“你们能不能少抽点烟,屋里呛得人都进不来了。”

铜钱笑着说道:“姑姑,今天是我表兄大喜的日子,我们高兴就多抽了几根。”

狗娃的母亲笑着嗔怪铜钱:“就你贫嘴。”

张世德扫完院,乐呵呵地进门说:“自保,你把他们几个带好,这山路还靠河岸,你们走路一定要小心。河里现在虽然没有水,但河滩有冰,你拉着驴,一定要注意安全。”

张自保自信地一笑。“四爸,您放心吧,我一定把他们带好,给您把儿媳妇安全地接回来。”

狗娃的母亲把迎新娘的注意事项和礼节风俗都给狗娃和张自保作了详细的交代。然后转过头对李凤仙说道:“他嫂子,你多操点心,一定要按礼数办事,别让人家笑话。狗娃还年轻,有好多礼节都不懂。”

李凤仙穿着一身新格子呢上衣,毛蓝裤子,春风得意。

她转身对狗娃说道:“到时候你就听我的,我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千万不敢胡来。”狗娃不好意思地把头一低,只是咧嘴一笑!

李凤仙对狗娃还不放心,接着说道:“你今天只管听我的,你再耍驴脾气,我就不给你接新娘去了。”

“知道了,知道了,今天我一定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狗娃一再地表态,让窑里的人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狗娃的母亲从箱子里拿出了用红布包着的二百元钱,转身对张自保说道:“这是以前说好的二百元彩礼,你去了交给山枣她爸。”张自保小心翼翼地把钱收了起来。

张世德从身上又掏出一百,说道:“这一百元钱你也拿着,以防人家再上二架坡。”

“这礼钱都是提前说好的,不可能再上二架坡了。”李凤仙劝慰狗娃的母亲。

“你还是带着保险些,以防万一。”张世德害怕途中有变。

张自保“嗯”了一声,接过了张世德手里的钱。

啥是上二架坡,这里需要解释一下:在古塬地区,有些人家出嫁女子,常常在迎娶新娘时,出现女方娘家追加彩礼的情况。如果男方不同意追加彩礼,女方的家人就拒绝把新娘接走。

“天不早了,你们还要走那么长的山路,赶快出发吧。”张世德催促着。

迎接新娘的毛驴是提前给队上借好的。为了借这头毛驴,狗娃还给队长张有理送了一包喜糖和一包香烟。

这是生产队唯一一头长得比较结实,毛色光亮,精神威武的灰骟驴。村里谁家迎亲嫁女,都是这头毛驴担当此任,也是狗娃参加生产队劳动经常赶着耕地碾麦的那头毛驴。

尽管张有理和狗娃有过节,也整治过狗娃。可对于狗娃结婚这事,他也是有理有节。如果在这个事情上张有理为难狗娃,全村人都会骂他,认为他不仗义。张有理当然不会落这个骂名的。

狗娃还给饲养员张占牛带了一包喜糖。在他去拉牲口的时候,双手把喜糖送给张占牛。

张占牛一拱双手说道:“兄弟,恭喜了,恭喜了!”“同喜,同喜。”狗娃也把双手一拱,表示还礼。

寒暄过后,张占牛把驴拉出了院子,缰绳往狗娃手里一送说道:“放心拉着去吧,驴我喂得很饱。半夜我起来又喂了半升高粱,驮你媳妇没有问题。”

狗娃笑着说:“谢谢你,占牛哥,让你费心了。”

“不用谢了,去了给你媳妇拨个光屁股糖,喂在嘴里吃了比啥都甜。”张占牛的话把狗娃惹得噗嗤一声笑了。

村子里的鸡叫过第三遍,出村子的路清晰亮堂了起来。

迎亲的人们拉着毛驴出发了。他们沿着细长的山路一直下了交沟河,一路说说笑笑、欢欢喜喜地去迎接山枣。

山枣的家里也做好了准备,派了两个小孩站在门口的山边探望报信。

中午时分,两个小孩看见有人拉着毛驴从河道的一个小岔口向这边走来,便飞快地跑进山枣家,大声喊道:“娶亲的来了!娶亲的人来了!”

山枣家里的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了,大人慌乱地来到大门前的山边一望,迎亲的队伍正在上门前的一段陡坡。

山枣的父母亲急忙出门准备迎接。当狗娃他们沿着蚯蚓般弯曲的土路走到山枣家大门口时,山枣的父母已经衣着整齐地站在门口等候着。

山枣的父母见了迎亲的人,满面笑容地和他们一一打招呼。

李凤仙洋洋得意地向娘家人介绍道:“这是我婆家的党家大哥,是我们生产队的会计。”

张自保急忙伸出手,热情地握住山枣父亲的手,礼貌地说道:“姨夫、姨娘,这大冷的天,让你们久等了,你们还站在外面迎接我们干啥,在屋里等着就行了。”山枣的母亲说道:“你们这么远的路都来了,我们出来接迎一下也是应该的。”李凤仙积极地表现着自己。“大爸、大妈,你们太客气了,以后我们全都是亲戚了,不用这么客气。”

“今天虽然天气不错,可也是数九寒天,天冷得很,你们路上辛苦了!”山枣的父亲笑容可掬,分外热情。

张自保幽默地说道:“我们走山路都走热了,您看头上都出汗了,一点也不冷。”说完,在头上抹了一把。

所有的人簇拥着一起进了院子。一个小伙子过来把狗娃手里的驴缰绳接过去,笑嘻嘻地说:“姐夫,驴让我拉着吧。”

从这个小伙子的年龄和口气来判断,他应该是山枣的堂弟。

狗娃第一次听到有人把自己叫姐夫,心里有些羞怯别扭,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只管点头。

山枣的父亲是一个地道憨厚的山里人。进了主窑,他拉着张自保的手说道:“他表兄,你上炕坐!”

“姨夫!您老人家不上炕坐谁敢上?还是您先上炕坐吧。”张自保很是客气。“别客气了,都上炕坐吧,这屋子小,地上也没有地方站。”山枣的父亲边说边脱鞋,腰一拱爬上了炕。几个年龄大的本家亲戚见山枣的父亲上了炕,也纷纷上炕落座。

山枣的哥哥把放在炕沿上的纸烟拆开,忙着给大家敬烟。几个年龄大点的老人说纸烟太软,抽起来没有劲,便拿过放在炕沿的旱烟笸箩,抓起旱烟自己卷了起来。一时,窑里烟雾缭绕。

吃过午饭后,正式谈论嫁女娶亲之事。

张自保代表狗娃的父母拿出彩礼,恭敬地说道:“姨夫,这二百元钱是彩礼,我今天给您全带来了,您收下吧。”

“那就不好意思了,我收下。”山枣的父亲拿起钱也没有数,装进衣兜里,也没有提任何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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