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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美芬身边的小丫头说哭就哭,“奶奶,我怕冷。”

房东老太太打了一个机灵,“哎呦呦,好像我是坏人一样,你们要是正经租房子,怎么会造成今天的局面?快走,我可不上当。”

周建国直接赶人,“快走,我们家要吃饭了。”

“大哥哥,我饿……”

要说汤美芬带的孩子,跟她是一个脾性,顺杆爬,听说要吃饭,干脆赖上了。

要是搁以前的周建国,还真拿这种无赖没办法,因为他是个半大小子,要脸面。

现在经历了事情,周建国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了,他拉得下脸,“别在我们家要饭。”

说着,就动手把这对母女推出去了。

正好,这时候四舅舅也回来了,房东老太太端了菜,直接就把门给关上,“看见就丧气,对了,学农,你买到卧铺票了吗?”

前几天,郑大夫亲自主刀,为四舅母她娘动了手术,手术很成功,术后需要恢复半年。

要是恢复得好,四舅母她娘就能站起来了。

这可是半年时间,啥样家庭舍得一直住院啊?

郑大夫说了,像是四舅母她娘这种情况,再住院调养五六天,就可以回家养着。

不过有个前提,那就是不能坐起来,必须得平躺。

这要是回家的话,就不能坐硬座,得有个铺位。

大家商量一下,正在想办法买卧铺票。

只要买到卧铺票,四舅母她娘就能跟着一起回去。

庄户人家没离开过家,现在出门快十天了,大家都想回去。

“没有,火车站排老长的队,好不容易轮到我,卖票的说要单位介绍信,才能给我卖卧铺票。

我就是一个种地的,上哪弄介绍信去?”四舅舅长吁短叹,觉得自己很没有本事。

“你们要买回丹县的卧铺票?那咋不早说?”顾超直接接过了话茬。

“这不怕给你添麻烦么?”姥姥很不好意思。

“不麻烦,我的级别就可以坐卧铺,这样吧,把买票的事交给我,你们要几张卧铺?”

“买两张吧,得有个人照顾亲家。”

元妮也想坐卧铺,可如今卧铺是出了名的紧张,就算是顾超出马,这也不是件好办的事。

元妮想想,还是不跟着添乱了。

顾超想了想,“买三张,剩下的人跟我坐卡车回去,还能省点钱。”

四舅舅大喜过望,“还能这样?”

“能啊,我带了三辆卡车回去,车上还有空位,你们谁愿意跟我坐车?”

家具厂派出来的,是东风大卡车,车斗拉木材,驾驶室里还可以坐人。

四舅舅想坐卡车,他已经坐过绿皮火车,再见识一下大卡车,人生就圆满了。

“学兵,你别跟着添乱,这样吧,我跟妮儿坐卡车,你跟着亲家坐火车,她不能动,身边得有个男人帮衬着。”

姥姥想得全面,四舅舅只能放弃坐大汽车的想法。

“瞧瞧,今儿可真是个好日子,这问题不都解决了?赶紧坐下吃饭吧,尝尝我做的条子肉。”房东老太太亮绝活,拿出了看家本事。

关中一带最喜欢面食,条子肉要配馍。

四舅舅胃口大开,直接吃了六个蒸馍,他想拿第七个的时候,被姥姥狠狠瞪了一眼,这才挠头,停了手。

房东老太太看见这一幕,干脆把装馍的筐放到四舅舅面前,“放开吃,请客还能不让人吃饱?要是没有你们,建国现在还跟着钱德来鬼混呢。你们还给我一个好孙子,吃点饭算啥?”

四舅舅笑了,“那我再吃一个?”

“吃,趁热吃。”

房东老太太满脸喜色,她告诉大家伙,拿到卖画的钱以后,她就托人给周建国买了个工作,“在委托行当学徒,等出师了,就能转正式工。”

这可是个好工作,元妮没少跟委托行的人打交道,“不错,好好学。”

周建国腼腆点头,“嗯,你是不是喜欢老玩意?我帮你看看,有好的就告诉你。”

元妮大喜,“好啊,有好物件你也可以先收着,早晚涨价,肯定能赚钱。”

房东老太太一拍大腿,“你可跟我想一块去了,我为啥要让建国进委托行呢?就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

房东老太太还是挺有经济头脑的,从租房子,到找工作,一步都没有错。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饭后顾超就走了,他得找人去买火车票。

姥姥则跟元妮商量起来,“妮啊,这就要走了,咱们明天赶紧去买点东西。”

是得抓紧了,原本想着,距离回去的日子还早,也不着急,现在要跟着家具厂的车走,那就只剩下一天时间了。

元妮盘算了一番,“那就明天早上去百货商店转转,下午得帮着郑大夫看东西。”

“对,当初答应了人家的,那得去。让我算算,都要买点啥……”

姥姥念叨起来,家里孩子多,趁着来省城,最好是多买一点布料,好给孩子们做衣服,

“猫蛋狗蛋的衣服都短了一截,给招娣盼娣买块花布,最好是再弄几斤棉花,你们娘几个没有像样的被子,今年冬天要遭罪……”

元妮跟四舅舅笑笑,都没有说话,像是这种家庭大事,一般都是姥姥拿主意。

突然,姥姥一拍大腿,“哎呀,我咋把这一茬给忘了,妮啊,赶紧的……”

“姥姥,你别急,啥事儿啊?”

“嗨,咱们出门不是得开介绍信吗?我开介绍信的时候,大队长家的,托我给带个收音机,还给了我钱。

钱我还拿着呢,咋把正事给人忘了?”姥姥拍着脑门,幸亏想起来了,要把事耽误了,回去不好见大队长,毕竟人家挺关照的。

“这好办,买收音机得要工业票,我现在就找周建国,让他帮忙换两张。”

元妮立刻出门,找到了周建国,委托他换几张工业票。

“没问题,我这就去,手表票要不要?”

“手表票就不要了,太招摇,除了工业票,你再帮我换几张布票和棉花票,布票多要点。”元妮说着,就塞过去十块钱。

“哎呀,要不了这么多。”

“你先拿着,我听听姥姥还要买啥。”

周建国跟着元妮儿进屋,听姥姥继续安排。

“……再买点点心,今天吃的那个天鹅蛋挺喜庆,还好吃,多买点吧。”

买点心,姥姥下了很大的决心,天鹅蛋不小,最外层裹的全是糖,这点心又不能掰碎了给人,一给就是一个,要面面俱到,就得多买点。

周建国点头,表示明白,“工业票,布票,棉花票,再来三斤点心票,就这些啊?”

“再弄两斤糖票吧,城里的糖跟乡下的糖不一样。”

“行。”

周建国走了,姥姥心疼地摩挲着胸口,“哎哟,钱好花难挣,这一花,不知道得出去多少?”

话是这么说,该花的还是得花。

有些乡下人,一辈子最远只去过县城,她都到省城了,总得带点啥回去。

姥姥这么想着,痛快地找剪刀,把裤头上的口袋拆开,把背心上的口袋也拆开,钱在身上捂了快十天,都有味儿了……

现在出门都这样,为了防贼,大家都把钱藏得特别严实。

姥姥还算大方的,提前把钱取出来了,还有些人买大件,都是现场拆裤头。

周建国很快就把需要的票倒换回来了,他是黑市上的常客,大家给他优惠价,五块钱换了一大堆票。

四舅舅瞅瞅票,又瞅瞅姥姥,欲言又止。

“学农,别鬼鬼祟祟的,你想说啥就快说。”

“娘,是这么回事,今天我在医院帮人忙了,挣了两块钱,你能不能给淑芬带条头巾?”四舅舅嗫嚅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瞒着娘在外头挣钱,娘还得管他的吃喝,四舅舅觉得自己不地道。

“行,咋不行呢?你这钱咋挣来的?”

四舅舅乐了,赶紧说起了自己的赚钱法门。

四舅母她娘所在的病房,是骨科病房,到这来的病人全都是伤筋动骨,像四舅母娘是女人,身子轻还好搬动。

那些大老爷们,一般人可搬不动。

有些家属没办法,看见陈学农人高马大,就请他帮忙。

一开始,陈学农就当义务做好事了,可那些家属老给他塞钱,后来他才知道,这种工作叫护工,是能赚大钱的活儿。

“我现在每天接活,最少能挣两块哩,娘,我给你上交五块钱吧。”四舅舅嘿嘿笑着,心里很甜蜜。

“臭小子,我不问,你就不说是吧?行了,你都装着吧,过两天我和妮儿走了,你们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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