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剑已锐如金,点已落九宫71(2 / 2)

天晴时,一船刺破湖面,推出斜波层层。

丰年草蔚鱼肥时,男人们会光着膀子开着老旧的荤段子,脸上都洋溢着笑脸把活干完,湖面充斥一片欢快打渔声。

这里有鲜活的鱼儿蹦跳着从灰不拉几的牛车上运往城里,时不时掉落一两只卷进扬起的尘埃里,车夫不得不笑骂着停车,将黄泥遍体的鱼儿在衣袍下摆擦了擦,又重新扔回车上。

各家各户的女人成群结队满眼希冀的清晨目送男人离开,等到天色泛黄又开始道旁守望。

他曾坐在门槛慢数落叶,看着丁口街那群老到黄牙长斑的花甲围坐街角,有人抽水烟有人说闲话,有人下大棋。

不会下棋的中年指点技艺精湛的老头,初窥棋路的青年反驳旁门左道的中年,然后一层人群垒一层人群,叽叽喳喳围成水泄不通。

原本两个人的对战,变成了两拨智囊团的比拼,纷纷献计献策绞尽了脑汁,仿佛这就是他们的天下。

女娃亮着眼眸仔仔细细的翻弄花绳,男娃光着脚丫肆无忌惮互相撵跑,一跑就是一个下午。

夏日听着绵绵的蝉声不觉聒噪,蓝天里总会堆几朵造型奇特的悠扬白云,藤椅上一坐昏昏欲睡便是一个下午的闲适悠然。

那时但凡微风一拂过,长街翠竹纷纷摇枝点头,有两三根最不合时宜的从墙头探出来。

就如同当年那个卓尔不群,斥天操地、豪气干云的少年,势要做全天下第一的剑仙。

树叶间隙中射出金色的碎片在簌簌然中仿佛定格了时间,他曾以为那就是永远。

直到昔日的吉光片羽浓重得化作一团,重重的撞进今日的脑海,只剩下恍惚一片。

被封存的记忆仿佛刹那都涌了回来。

六年前有个碧水宗的仙师抚顶,结发授长生,当初离家的少年有多志得意满,父母热目垂泪,村人夹道相送,官员仪仗赠别。

宗主亲自邀他上山,为其拔仙缘敦六识,问他愿不愿意。

“只要能成为天下第一的剑仙,什么代价都愿意。”

他懵懵懂懂的回答道。

少年真正成了仙人,才知道修仙界也不是想象中的恢弘精彩,除了拔剑挥剑,就是听经讲道,除了睁眼一甲子的孤,便是别离生死的独。

他的脸上再无当初卓然的神色,说得最多的话是,这修界也没什么意思。

休沐时与亲人的言谈逐渐变得简单乏味,就连最后离开的时候也没有说过什么告别的话,只记得“回了”“疲了”“吃了”“走了”。

剑成便是四年时光,临别时师傅贺章灼赠他三尺青锋。

“这把剑名叫定命剑,如今便送你了。执此剑去落云宗,必一战功成。”

“为何叫他定命剑?”

“命已由天定,点已落九宫。”

那师傅说了句让他不明不白的话便走了。

女人们守望着进城卖鱼的男人回来时候打趣的笑脸,那说明鱼卖了个好价钱,后面的油盐酱醋茶都有了保证。

村人们守望着被仙人结发授长生的策马少年,他日会背负一剑而返,成为了不起的传说。

在落云宗大放异彩的少年不但通过山试,并且一举成为正生,一日看尽繁华,鲜衣怒马欣然返家。

再度回到这片故土时,那个村子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满心的怒气又拔剑四顾不知剑应向何方,李松山以担心霍乱剑心为由封了他的记忆,如今金剑已成,他一切才忆了起来。

“我道当日离去,只是个平常的午后。”

卫道这个从来不肯涉足灰尘漫天起的土道旁的人,这个厌世更厌己的人,也开始了守望,但这条路上好像只剩他一个人和一柄剑。

他将裕丰的血由剑身一滴不剩的送入土壤中,这个为谋害村人献计裕家的人也去他该去的地方。

卫道在一个荒野无名碑上,刻下这个村子被遗忘的名字,卫。

就死在这么近的地方,在这么近的地方。

卫道掌着倒插的金剑颤抖着,长发飘飞,沉默不语的站了一夜。

王延三人默契的安静在旁,守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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