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困兽 27（1 / 2）

阿列克谢紧紧攥住瑟琳娜的手，感触依旧是毫无生气的冰凉。

纵使得知这场追杀没有尽头，她的面部表情依旧那么淡漠，仿佛本世纪初游戏里无悲无喜的npc，无论谁和她对话，她只会重复相同的话语。

阿列克谢觉得她其实会哭会笑，只不过将这些情绪都藏在心底，这是每个成年人都要学会的技能。

他从未怀疑她是否有灵魂与一颗温柔的心，她只是不善于表达。

他知道她是仿生人，但是他也知道，只有用心灵才能看得清事物本质，真正重要的东西是肉眼无法看见的。

她总说自己是他的保姆，正在进行一场因材施教的教育，可他觉得这其实是一场建立联系的过程。

他只是个正处于青春期的男孩，就像其他千万个男孩一样，她只是台老式的家用仿生人，和其他千万台仿生人一样。

但是如果他们之间建立了某种联系，他们就互相不可缺少。

对他来说，她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他对她而言，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这种联系难以用言语描述，但却能轻易地延申出很远，就像此刻冰凉的手，他会想起无光的月亮，想起冰冻的河流，想起隐晦而不善于表达的爱。

“天网为什么要追杀一个无名小卒？”阿列克谢在短暂的停歇中问着瑟琳娜。

阿列克谢这些天总会想起，那天坐在红色悬浮飞车里的中年男人，眼睛里满是寂寥，明明是在和阿列克谢对话，却像是说给男人自己听。

“我，不知道。”瑟琳娜轻轻回答。

青春期的孩子总是会问一些连大人也难以回答的问题。

她在心底默默地想，阿列克谢，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每个人都像是被追赶着，拼命地逃跑，这就是世界残酷的真相啊。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这么说。

她得给阿列克谢描述这个世界充满了鲜花和风铃，善良的独角兽会给每个孩子插上隐形的翅膀，让他们自由自在地在阳光下飞翔。

她得给他希望。

“我是不是承载着这个世界的希望，我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和救世主？”阿列克谢喘着气，吸入肺部的空气带着冰冷的雨滴，惹得他不住地咳嗽。

他半边身子都打着颤，疼痛像是他体内所有化学反应的最终产物，每一条道路都深入骨髓，腰间打着简易的绷带，慢慢渗透出血迹，纵使瑟琳娜用力地拥抱住他，不断思考着爱与他，他的体温仍然无动于衷，平滑地朝着末路走去。

“是的，你是。”

“我就知道，只有大英雄才能配得上你这样的大美女！”阿列克谢闭上眼睛，他已经开始出现失血过多后的幻觉。

那是一个极好的梦境，没有鲜花，没有风铃，也没有独角兽，只有手捧一束鲜花的瑟琳娜，阿列克谢看不清她的面容，但他知道，她终于露出微笑。

这就足够美好了。

他们并没有听从中年男人的安排离开夜之城，原因很简单——荒原上可不会长出能够适配瑟琳娜的电池板。

他们是一盏路灯下相互依偎的尘埃，是城市灯火下蜷缩在桥洞里的流浪犬，是这个世界渺小到可有可无的存在，可是哪怕是这样，他们也有去争取更美好的明天的权力。

“保持说话的节奏，不要去想伤势，这只是一点小伤口。”

“你还说自己不会说谎。”

“我会为你取来药品，酒精和纱布。”瑟琳娜的语气平静至极，可是纵使阿列克谢虚弱到浑身发烫，但他也听出了她此时的平静比以往要更平静。

“等等。”

“我会马上回来。”瑟琳娜俯身拥抱他，不再需要思考灵魂和生命，仅仅是想着眼前的男孩，她就如同有着一双燃烧羽翼的天使，温暖而炽烈。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你知道我会和其他仿生人不一样，我是会说谎的。”瑟琳娜亲吻他的额头，随即冷冽地起身，她不着痕迹地捏碎自己身上正要“滴滴”响起的警报器。

她会在能量耗尽前回来，无论如何，无论如何。

机械仆群地毯式地搜索着这片破旧的街区，他们不知疲倦，只为高塔上的指令而存活。

银白色身影在楼顶上跳跃，她经过的地方，合金机仆如同被拔起的杂草那样飞向空中。

瑟琳娜的搏击术让人感到匪夷所思，多数攻击都用肘部和膝盖来完成，很像刚猛的泰拳，但她用起来轻灵舒展，像是独自跳舞，她甚至不必落地，借助每一记膝击再次弹起，动作精准而优雅，没有一丝多余的能量浪费。

静谧的夜幕下是极致的搏杀，光影交错之间闪转腾挪，每一步都是刀尖上的舞蹈。

阿列克谢蜷缩起来，像是只冬夜里为了保暖的猫，他已经开始谵语，身体忽冷忽热。

他不断地重复着一个名字。

“要保持说话的节奏。”这是他脑海里最后的念头。

“瑟琳娜，瑟琳娜......”

不知过了过久，他终于得到了回应。

“我在。”

阿列克谢睁开眼睛，瑟琳娜精致如画的脸上多了一道伤口，没有血，只露出人造皮肤下的合金机械。

但她还是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