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狮子 4（2 / 2）

“强哥，你哪里像个厨子，你该是个哲学家。”叶翔正视强哥，他开始觉得自己以貌取人是不对的，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不想当将军的厨子不是个好哲学家。

强哥低头吹了吹汤汁，悠悠然道：“谁规定厨子和哲学家是矛盾的？厨子，和什么都不矛盾！”

叶翔望着强哥，深以为然。

吃完了饭，本来还放着歌的收音机也不响了，狭小的堡垒里只余下两个吃饱的家伙躺在床的两头聊天。

男人的友谊就是这么简单，一顿饭就足以让两个陌生人成为朋友。

“你在哪里留学？”

“美国。”

“老美啊，听说那里最好的牛排都在脱衣舞店，你尝过味道没有？”

“我连房租都得靠给人遛狗挣，如果你在那里见到我，我肯定不是被服务的。”

“听说国外的大洋马都开放得很，是不是真的？”

“对我这种穷鬼倒是很保守，我遛狗结束还人家狗时，都是让我先把狗绳放到桌上，然后人家才牵走。”

“什么年代了，还玩男女授受不亲这套，我看她们头上的辫子剪短了，心里的辫子还没剪！”

“老美是信教的国家，总统就职时都按着《圣经》宣誓，上流社会表面上还是很保守的。”

“保守？保守到我看的片子都是在大别墅里演的？”

“强哥，你四十多岁的人了，还看片啊。”

“什么话，男人至死是少年！”

叶翔忍不住笑出声。

“笑什么，我告诉你，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了，什么也杀不死男人心里的狮子。”

“好吧。”

“你谈恋爱没有？”

“我是衰仔一个，又不是真去国外镀金的富二代，人家宁愿闻布加迪威龙的尾气，也不会屈尊坐在我的披萨外送车上呼吸新鲜空气。”

强哥忽然冒出一句话，“钱固然重要，但还没重要到可以左右爱情。”

叶翔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故事，等了一会却没等到下文，他知道强哥不愿谈，这种事情也没必要问。

“强哥你说你是个厨子，你在哪家酒店当厨师？”

“鹤壁平顶山合罗面，主打一个物美价廉，你点五百块的菜，老板我亲自陪酒，不过就咱们俩的交情，你来吃饭，不要钱！”

叶翔忽地沉默下来，他轻轻问道：“强哥，你说我们回得去吗？”

虽然看不见强哥的表情，但叶翔可以想象的到此刻他的脸上表情，一定是毫不在乎的大大咧咧。

“回得去！怎么回不去！男人心底的狮子是杀不死的！只要你想，那头狮子就会跳出来，咬死所有挡在你路上的东西。”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那只狮子。”

“你把手放在自己的鼻子下面。”

叶翔依言照做。

“你看还有没有出气。”

“有。”

“那就成啦，我告诉你，只要还有一口气，这头狮子都不会死，它会一直蹲伏在你的心底，等待着出现的那天。”

“强哥，你读过尼采吗？”

“什么尼采我猜的，强哥初中辍学，烧了二十多年的菜，倒弄的墨水都是听吃饭的人聊过的，所谓治大国若烹小鲜，说的就是你强哥这样的人，外国佬的书咱们懒得读！”

“尼采是个外国人，他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将精神发展的变化过程，划分为了三个阶段，分别是‘你应当、我要、我是’，他形象地把这三个阶段称为：骆驼、狮子与孩子，和强哥你说的狮子应该差不多。”

“尼采他懂个屁，男人其实只有两种，心里狮子还活着的，和心里狮子已经死了的。”

谈话戛然而止。

叶翔怔在原地，他伸手按在自己的心脏上，那里缓缓起伏，鲜活的生命就蕴藏在这从不间断的跳动中。

他用尽全力试图听见那只狮子的声音，可惜直到沉沉睡去，也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