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六」父女 13(1 / 2)

天已经完全黑了,半轮月亮孤独的挂在夜空中,清冷的光投下,让这人迹罕至的林间小路上布满斑驳的树影。

虽说是路,但其实也只是树木间的空隙。目光所及,到处都是长及膝盖的杂草。草丛上方飞舞着一片一片的萤火虫,草丛里有各种不知名的昆虫嘀嘀嘒嘒。

高高的枝头蹲着一只夜枭,圆滚滚的眼睛瞪着下方艰难跋涉的女孩。

暮晚一边前行,指间一边旋转着她的怀剑,不时有猛蛇毒虫扑过来,瞬间就被怀剑斩成两截。

其实最开始暮晚家也位于幻梦泽的中心地段,自从暮晚的母亲死后,父亲就把房子搬到东北角的偏僻处。

暮晚的父亲常年不在幻梦泽,而暮晚也跟着师傅碧遥莲居住,久而久之这条路也就彻底荒废了,虽没什么大危险,但到处都是蛇虫野兽。

凭着脑中模糊的记忆,暮晚深一脚浅一脚,摸索着前进。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回来过了,再加上四周都是黑乎乎的森林,要找到那座深藏的房子还真不是个简单的事。

回家。这个词对于暮晚有些复杂。她和父亲在森林中有一座房子,但那不是家。父亲常年外出,她走到哪算哪,很多魅都管过她吃住,但那也不是家。

后来碧遥莲收了她做徒弟,她终于可以安稳的住在师傅的房子里,不用继续颠沛流离,考虑下顿饭还能去哪吃,从那以后她就把碧遥莲的家当成家。

可她到底是有自己家的人啊,只是这个家被遗忘的太久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暮晚用力挥剑,斩飞一段挡在面前的树枝,同时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此时她的耐心已经用光了。她本来就不想见父亲,又在这漆黑又难走的树林找了这么久,可连一点灯光都没看到。

其实父亲根本没有回来吧?虽然她已经不记得回家的路,但这么黑的夜里,灯光总要有吧?

算了,还是原路返回好了,回去就和碧遥莲说父亲已经走了,反正这也是常有的事。

这样想着,暮晚的心情突然轻松了一大半,果然自己是真的不想回来。可她正要转身往回走,却发现有些不对的地方。

被她斩飞的那段树枝撞进了一片萤火虫中。受惊的萤火虫四下飞逃,可有一个亮点却一直悬着不动。

那是透过层层树叶的一点烛光,微弱的只有豆子大。

还要不要去?暮晚纠结起来。

虽然她这个时候转身回去,绝不会有人说什么,可才迈开的步子却不由自主的停住了。

是因为时间太晚了吗?还是觉得就这么回去有点对不起自己跋涉的这么远,这么辛苦?

暮晚默默转身,终还是朝着那点烛光走过去。

也许是自己对那个地方还存有一丝留恋和期待吧……

烛光的源头是一座两层的简易竹楼,竹楼的四周也长满了杂草,墙壁和屋顶上缠绕着大片大片的藤蔓。如果不是此地相对而言要开阔些,即便是白天也很难注意到这布满绿色的建筑。

看着面前这座熟悉又陌生的房子,暮晚停住了。烛光是从一楼传来的,隐约还能看到晃动的影子。那只能是她的父亲——暮玄清。

她小心翼翼的靠近,默默地站在门前,犹豫了好久也没进去。相对于房子的陌生,更让她陌生的是父亲这两字。

自她记事时起父亲就常年外出,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偶尔见面的场景都是自己在别人家蹭吃蹭喝,父亲走进来之后看见她没饿着也冻着就微微点头,然后留下一些报酬给那户人家,感谢他们收留暮晚,接着又是长时间的离开。

而当暮晚成了碧遥莲的徒弟后,父亲回来的次数则更少,似乎是觉得既然有人愿意照顾暮晚,那例行公事般的探望也就不需要了。

因此对于暮晚而言,父亲这个词与幻梦泽中的路人甲路人乙没太大区别。并且幻梦泽里的魅都没有父亲,像“有人生没人养”这类人族小孩最喜欢说的讨厌话暮晚也从没听过。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父爱什么的暮晚从不知道,但也没什么遗憾。

稍微特殊的一点就是:在她的意识里父亲是讨厌她的,比一般的路人甲路人乙都讨厌她。

小时候的暮晚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讨厌她,但孩子的感觉总是最敏锐,她什么都不懂,却能感觉到谁喜欢她,谁讨厌她。

长大后她与父亲见面的次数很少,每次见面都是匆匆别过,偶尔待在一起父亲也不会表示出什么情绪,但暮晚还是知道父亲讨厌她。

后来她知道了母亲的事,也就知道了父亲为什么讨厌她。她并不怨恨父亲,在幻梦泽没人告诉她一位父亲应该是什么样子。她只是不喜欢和讨厌自己的人待在一起,就像她不喜欢待在幻梦泽,不喜欢和讨厌自己的魅待在一起。

其实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要来,父亲的外出和归来从不会和自己说,她也从没问过。虽说是父女,但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比陌生人还陌生,她都不知道待会要不要敲门,还是直接推门进去?进去后又该说些什么,用什么语气? 暮晚呆呆的站在门口,时间越长内心越纠结。也不知自己怎么鬼迷心窍般的听了大祭司的话,不然就不会陷入这样进退两难的窘境。

要不还是回师傅那吧,就当自己没找到回家的路。反正树林里这么黑,找不到路也很正常。

暮晚心中暗想,然后她长舒了一口气,真的就转身准备离开。而她才迈了两步,门突然自己开了。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