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初见1(1 / 2)

《谁说温柔男妈妈不会黑化》

文/松松挽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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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三月,乌桕树苍翠骇绿,日光透过枝桠罅隙,折成一道道金齑,射在卷帘排面。红穗檐铃前摇后摆,刺破一晌岑寂。

髹黑户牖朝外支开,香案上珐琅三足鼎炉烟袅袅飘起,倏尔消散得无影无踪。

麦婆子束起垂落的卷帘,顺着光亮侧目暗睃半眼,新来的夫子温文尔雅,清冷矜贵。她把嘴皮子一剪,交代道:“待会到了后院,夫子向公主道明来意便可。”

话音甫落,那夫子微微颔首,跟着麦婆子穿过几道连廊,行至后院。

踅至圆拱门,院里的嬉笑玩闹声便全跑进了来人的耳朵里。

耳边是娘子家不着调的放浪话,麦婆子羞赧搓帕,走到连廊口,朝夫子福福身,道:“公主在空旷地等着您,奴家就送到这里。”

连廊两旁翠竹丛生,竹影森森,蓦地多出位生面孔也无人在意。

欢笑处的几位小娘子围成圈,挥帕摇铃,逗弄着圈内眼蒙丝带,步子踉跄的人。

这厢花香脂粉味弥漫在浮云卿周围,四位女使撒欢玩闹,半分也不让她的。

似有一刹寂然晃过,风勾勒起浮云卿的裙衫下摆,翘起的弧度隐隐推着她挪步。

浮云卿作得意状,扬起嘴角,迈过几阶石板路,灵活转身,倾身一扑。

“哎唷,可算是逮住了个人!”

浮云卿放声笑道。

然脑里预想的庆贺声迟迟未到,反倒是干燥的草药气息将她裹紧。她的指节弯曲,扣在一身菱纹绸袍里,光滑垂落的衣料裹紧掌心。

耳朵贴着起伏有力的胸膛,手臂紧紧环着劲瘦的腰身。

正是浮云卿与夫子撞了满怀。

旁观的四位女使赧然相望,派出个胆大的,小声开口:“公主,您抱错了人。”

闻言,浮云卿倏尔回神,先退半步,将距离拉开。再灵活解开红带子结,眼睫微颤,慢慢睁开眼。

先是眯半晌适应日光,再抬眸上挑,这是位从没打过照面的小官人。

小官人身高六尺①,身姿清瘦颀长。头戴纱巾玉莲冠,一身湖绿圆领袍,腰系荔白宫绦。眉胜江山,眼浸春酒,皮肤白皙,像翰林院里掂笔杆子的大学士。

霞姿月韵,一眼万年。

即便刚经历过失礼事,他眼里也只闪过一瞬惊愕。恍如看遍长街酥雨,从容淡然。

浮云卿自觉失态,心乱如麻,忙往后跌步,幸被女使稳稳扶住。

清清嗓子,浮云卿抄手,端起公主架子。

然不待她出声问话,那人便先行叉手作揖,弯腰行了一礼。

“臣敬某谨拜,公主殿下尊躬千福。”

清朗温润的声音更甚雅乐,飘飘然把心头火悉数浇灭。

浮云卿眼眸不听话地乱转,最终落到那人的手上。

手指修长,指节瘦削,指尖与甲面透着不多见的粉意。苍白的手背隐隐可见淡青血管,手一发力,血管便凸显得厉害。

比白瓷瓶还要干净。

收起臆想,浮云卿听到自己干涩地问:“公主府不是随便能进的地方。小官人是怎么……”

话说大半未尽,剩下的却都被麦婆子的高声淹没。

“这位是禁中找来的教书夫子,往后负责公主您的书簿学习。”

麦婆子搦着丰满的腰肢快步走来。脸上咯咯赔笑,心里面的埋怨却掀翻了天。

方才她思虑再三,没舍得走远。想着来探探情况,谁知竟睨到公主与夫子抱成一团的逾越场景。

老天爷,若叫禁中知晓这事,可不得扒一层她的老皮。

麦婆子走到浮云卿身旁,瞪眼无声数落着四位愧怍的女使。再往前扒头一看,正巧与侧身的浮云卿对视。

浮云卿眨巴眨巴眼,脸露难意。

她瞅瞅愤懑的麦婆子,再瞧瞧身前恭谨的敬先生,品品那句天雷话,琢磨着恍惚间历经一场荒唐梦。

麦婆子跟在她身边办事多年,发话举足轻重。然府里大小事,却是被严厉的禅婆子兜揽着。只要禅婆子摇摇头,那这事便……

“往后敬先生会常住府邸内。公主您不仅有晨读,更添了晚习。禁中可没跟咱们开玩笑。”

说谁谁到。靠着廊柱的吊梢眼婆子发话,断了浮云卿最后的念想。

这便是禅婆子,府里第二大的人物,夹着狠话出场,谁都得欠身作礼。尤其经过夫子身边,气恼地睇他一圈眼。

浮云卿讪笑,“爹爹不是说,往后不逼我念书了么?”

禅婆子冷笑,不置可否,“聘夫子来府教书是李贤妃在官家面前求来的。贤妃娘子对公主的事上心,说这次誓要让榆木脑袋开窍。”

禅婆子每每开口,便是贤妃娘子长、贤妃娘子短。李贤妃是浮云卿的生母,人虽远在宫闱,可却派了位心腹到公主府做管家婆子。说是给公主府办事,不啻说是安插在府里的眼线,监视浮云卿的举动。

哪怕大局已定,浮云卿仍想挣扎一番。她揪起禅婆子的衣袖,轻轻晃了晃,撒娇示好,“好婆子,禁中叫我学,那我学便是。只是先生初来乍到,这课能不能缓几日再开。”

麦婆子忙帮衬说是呀、是呀。

“先生老远赶来,不如歇几日,再开课不迟呀。”说罢,麦婆子朝夫子示意,想叫他也说说求情的好话。

只是先还温和的谪仙这晌倒做了沉默无言的万年鳖,一声不吭,置身事外。

禅婆子哪里不知这两人的心思。本不欲顺应,叵奈事出有因,末了点了点头。

“的确。”禅婆子说罢,朝浮云卿绽开笑容,“贤妃娘子要的是公主文武两方面都能入门。文有敬先生辅佐,武有卓先生助力。两位夫子入府是官家赞同的事。不过另一位夫子要再等两日,现今正赶路来呢。”

真真是鳖厮踢,不闹得人心惶惶就不收手。浮云卿心里憋屈,瞧着禅婆子的笑,愈发忿然。生了片刻闷气,这榆木脑袋终于想起来,自个儿才是府里的头,连忙假作不耐,将人都赶了出去。

“敬先生留步,我有话要交代。”

浮云卿出声拦住最先挪步的夫子,挥挥手驱散一帮仆从。

闹剧落寞,后院安静如常。

方才一阵斡旋,耗费不少心力。浮云卿朝外觑了觑,发话前再打量人一番。

夫子立在树林阴翳下,光影被割成圆圈,洒在他的衣袍上,星星点点的,一晃一晃。

他的脸庞浸泡在柔光里,五官模糊。站在绿意里,站在光里,始终像工笔画里久远的古人,像在过去几场绮梦里重重的仙影。

不真切,但却莫名熟悉。

再怔愣地看几眼,不真切,却亲切。

复杂的思绪扰着浮云卿的心,脸面悄悄爬上红绯。她站在阴凉地,似青涩林檎,谁都不知晓哪时泛红。

“公主,若无事吩咐,臣便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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