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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常穿着真丝睡衣,外披着毛呢披风,矗立在池塘旁,池塘无鱼无水无杂草,在秋冬时,只是突兀地存在,给这院落贡献不了半分风景。

  无常的心思不在这鱼塘上,思绪早已飞到九霄云外了。

  他第一次认识时常,是九十多年前,那是个战乱纷飞的年代,民不聊生,世人慌张,卑微求生。恰恰那个岁月,是“时间之上”生意最好的时期。食物、金钱、亲人,任何一样东西,都比时间宝贵。“时间”反倒成了最容易舍弃的,以此换来一些足以平安度日的东西。

  那时候,链接“时间之上”与客户之间的不是邮箱,是写信,“时间之上”的邮递地址常年刊登在报刊上,地址是末未茶馆,便是末未咖啡馆的前身。最初的交易完成不是咖啡,是茶。交易操作是一个笨重的机械钟表,每次交易,都伴随着悠长的嗡嗡声,刺挠得人浑身难受。过了五分钟,不知道铁皮里面进行了怎样的机械运动,最终吐出一根长线来。随着时代发展,“时间之上”与时俱进,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天,无常完成了二十多单交易,疲惫不堪,习惯性去一家茶餐厅吃夜宵。他享受着美食,陪伴他的是窗外的“风景”。方方正正之间,便是一个世界。霓虹灯闪烁,有乞讨的孩童、沿街叫卖的报童,横冲直撞的推车,鸣笛不断催促围堵路人的小轿车,喝着洋酒听曲的贵公子,穿着真丝的洋夫人……

  无常仿佛置身世外,与这混乱的世界无关。挎着篮子卖点心果子的小姑娘,溜进餐厅,给无常一包点心,无常大方地付了远远多于点心的钞票。无常并没有吃点心,只是随意地放在一旁。

  这时,他被窗外的一幕吸引。一位身形单薄的年轻人,在这个寒冬里,穿着一件单薄长衫,长衫上落了一层又一层的补丁。他倦缩在地上,一手死死护着书本,一手拿着包子往嘴里塞。围着油乎乎围裙的包子铺老板,死命要抢他手中的书抵包子钱,那年轻人死死护住,老板气不过,拳头落在年轻人身上,年轻人也不还手。

  “就为一个包子,打出人命,吃一顿官司,不值得。”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常已经走出餐厅,慢慢悠悠地说道。

  包子老板停了手,也是满脸委屈,见来者也是个得体大人物,连连诉苦:“这位老板,这年代谁也不容易,我也是活了今天,不知道能不能活明天的人。别看一个小小包子,也是花了不少本钱的……”

  无常拿出一张钞票递给包子老板:“够吗?”

  老板的眼睛都亮了,点头:“够够。对不住兄弟,手重了手重了。”他还不忘和年轻人道歉,回铺子又包了两个包子,塞到年轻人手里,这才回铺子继续卖包子。

  无常伸手,想要拉年轻人起来,年轻人仰着头,说的第一句话竟是:“你付了钱,我这打不就白挨了吗?”

  无常懒得理会那人,返回餐厅,继续享用晚餐。谁料,那年轻人跟了进来,将包子放在桌子上,“多谢少爷慷慨相助,这是你花钱买的。给你。”

  无常品尝着红酒,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高瘦年轻人,年轻人以为他没有明白,继续解释:“我吃的那个包子,也算是您花钱买的,我现在身无分文,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能容我两天还您吗?要不,您也打我一顿。”

  无常示意他坐,又让服务员上了一份餐。年轻人不解,看着眼前的美食直吞口水,却不敢动筷子。

  “吃啊。没有毒。”

  “这位先生,您为什么请我吃饭?我不是落魄的富家少爷,就是一个身无分文的读书人,朝不保夕,给不了您什么。”习惯清贫的人,是无法接受这种突如其来的恩惠,不敢摊开手心安理得地接着,生怕带来的是动荡。毕竟脆弱的生命,禁不起一点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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