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道，槐树，少年（2 / 2）

少年看着眼前越发显得狼狈的老道，越来越怀疑自己是否找了一个真正的武林中人，但没办法，江湖上的侠客虽不说如过江之鲫，但也确实说的上是螃蟹遍地走，乌鸦满天飞，只是习武之人虽多，但真正有本事的却是凤毛麟角。少年就经常看到那些自称“江湖大侠”的豪客被人揭穿后狼狈赶出关内，灰溜溜的夹着尾巴，只能在关外不高不低的小土坡上高喊叫嚣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似是等到老大不小，就一定会“荣归故里”“名满天下”，又好似不说这一句台词，不喊上一句豪气冲霄的口号，便算不得江湖好汉。

少年虽小，却也知道，如此虚伪做作，算不得“江湖”。但没办法，少年不算簪缨子弟，俗话说“穷读书，富习武。”便是那家底殷实的人家，也难得见所谓“江湖侠客”一面，更何况少年这普普通通只够养家糊口，供其读书还要拿出祖辈积蓄的平凡家庭。

因此，当看见那些大户人家的看家护院上街办事，少年总要缠着相识一二的给自己展示一番。看着他们挥舞拳头使人脸颊隐隐生痛的所谓“气劲”少年从此便下定决心，一定要习得武功，飞来飞去，然后再行侠仗义，最好是路遇不平，拔刀相助，按照“三山五义侠客传”里的记载，要是凑巧救下一两个女子，再凑巧女子貌美如花，再再再凑巧女子报答以身相许，少年如此“正气凛然”，必定先拒绝一番再顺势接受，如此名满故里，又抱得美人归，如此如此，岂不美哉？

少年人想着想着，魂不知道飞到哪里，以致于老道站到他眼前，才发现老道虽然面容猥琐，衣着破败，但好在身型极高，故而远看着似乎也有那么一点仙风道骨，游戏人间的样子，虽然少年只承认老道只有画本里侠客一丝丝的豪气，但联想到教书先生醉酒时所云“大隐隐于市”，将心一横，问到“那你想要什么？”

老道听闻此言，却是不由得暗自一笑，本来就愈发猥琐的脸上更是凭空生出一股贱气，看着眼前少年的眼神宛如看一只迷途羔羊。“既然少年郎你都这么说了，再加上老道与你有缘，又看在你骨骼惊奇的份上，就破例一回，只要你能给老道我一只神仙坊的烧鸡，外加杏花铺珍酿的杏花酒，老道这上穷碧落下黄泉的仙家本事，传给你又何妨？”

少年认真又认真的看了看老道，直到看得老道心里发毛，才缓缓开口“这两个，俺都没有。”

“啊？那这就没办……”

“俺只有俺娘新做的桂花糕，你教我武功，俺全都给你。”

“成交”

少年满脸黑线，心里已经不想回忆今天是第几次怀疑这个老道，但转念一想，为了自己执剑江湖的梦想，也只好先牺牲娘一大早起来便开始给先生做的桂花糕了。少年权衡一番，下定决心，“东南方不远处有座小佛庙，俺和那里的和尚很熟，等咱们先回关内去取俺娘做的桂花糕之后，俺带你过去，你在庙外的空地上教俺可以不？”

老道不置可否，少年随即转过身去，背对着老道一语不发的带路，同时沉默的二人默默行走，快到远远看老槐树变成一颗小槐树的时候，老道心念一动，停下脚步，对着老槐的方向遥遥一揖，嘴上似乎呢喃着什么，说罢又摇摇头，跟着少年继续向前，只是老道也不知，少年虽在他身前，却也把他的话听了一个真切。

已是夕阳近黄昏，老道站在黄土大道上，神色肃穆，双手作揖，对着天边火红云霞下的老槐分明说出一句与寻常游人截然不同的话：

“多谢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