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又死了一次（2 / 2）
又似一棵扎根在泥土里的小树，破土出生到枯败而亡都是那么的无声无息。
无聊且无趣的“活着”，有时候他也分不清自己的状态，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直到他麻木了，不纠结了。
他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是觉得身子有些痒。
为此，他又惊又喜。自己有知觉了，哪怕一丝，都会让他开心无比。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有了触觉，有了嗅觉，他感受到了心房在跳动，鼻尖在呼吸。
周身的泥土很湿润，还有一些骨架硌着腰腹。
终于在某刻，他有了力气，摸瞎寻找那枚遗失的吊坠，好在自己所在位置泥土并不坚实，这才在不停地挖掘中离开了地下。
他敞开双臂，迎接大雨的洗礼。
“应该过去很久了吧。”
“再世为人，不如改回自己原来的姓。郭，不过我已经不小了，便叫郭野吧。生如野草，随地飘零。”
郭野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眯着眼认准方向，顺手解下一个死人的衣服穿上，一步一个脚印的向前慢行。
一切都很新鲜。
他很喜欢。
这样的天气有人喜欢，便有人欢喜不起来。
一辆马车在山道上缓行，大雨让马儿慌乱。
一个带着斗笠的中年男子不停地驱赶马儿，只是自己下不了狠手，皮鞭只能搔痒。
马车上的粮食早就被雨水浸透，男子只想赶快回去，将粮食摊开凉着，莫要生霉发芽才好，否则这趟买卖算是赔大了。
走着走着，忽然前面冒出一个人，披头散发，瘦骨嶙峋，隐约看到对方露着一口大白牙。
中年男子发毛，一时停了下来，伸手拿出傍身的铁棒。
“你要做甚？”
“大叔，在下流落至此，想跟你讨口饱饭。我帮你推车，咱俩互利互惠。”
郭野走近了几步，笑容虽僵，但也显示出几分友善。
中年男子一琢磨，放下铁棒。
“还不快快帮我！”
“好嘞！”
郭野吊在车后推车，十分卖力气。
行了六七里，终于到了中年男子所在的村子。
推开栅栏，将马车带至马棚，然后一袋一袋的搬运麻袋。
有个相貌普通的妇人在屋檐下看着，某时，一个两三岁的孩童不停地喊着爹爹。
中年男子闻声，精神一振，动作更加麻利。
郭野则看到了这温馨一幕，心中不免忆起了父亲。想来，父亲也不想如此离我远行，一切皆因自己的身体。
将粮食摊开，铺满草棚。
“小兄弟，俺家里让吃饭呢。来来来，先吃口热饭。”
中年男子拉着郭野走进屋中。
洗去手上的泥土，中年男子从里屋拿出一身粗布衣服和鞋子，递到郭野的手中。
“换了衣服鞋子，别着凉。”
“大叔，我。”郭野一时语塞。
“呵呵，粗布衣裳值不了几个钱，你帮我运回粮食，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送你衣裳，我已经占足了便宜，不要再推辞了，到西屋换了去。”
中年男子将郭野推到西屋。
郭野擦干净身子，将衣服鞋子换上，走到镜子前照了照。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容貌变了不少，以前的自己稚嫩善良全写在脸上，而此时，凶恶了不少，尤其是双目，冰冷里透着寒意。
怪不得进屋时，那哭闹的小娃见到他立时不喊叫了，原来是在害怕。
对着镜子笑了笑，他皱了皱眉，这笑容有点假。
何时才能让身体不再那么僵硬呢。
放下铜镜，露出假笑，融入一家三口，吃着热饼，喝着热汤，夹了几口菜，他真的很开心。
吃过饭，妇人收拾了西屋闲置的房子，直言，若是不知往何处去，不如暂且留下，帮她丈夫卖粮。
盛情之下，郭野痛快的答应了。
……
雨势间歇，天色却暗淡下来。
屋外虫鸣，躺在土炕上清凉舒适。
摸着胸前新做的吊坠，将小荷包露出，石头就包裹在里面。
郭野有些迷茫。
自己将何去何从？
刻苦读书，有朝一日榜上有名？不，他不愿再走父亲的老路。
经商买卖，混迹在人潮之中？不，他不想有过多的算计，那样很累。
隐于山野，当闲云散人？郭野不想这般无所事事。
他将自己能做的职业全部想了一遍，又全部否定，想着想着，昏昏睡去。
……
深夜，夜半三更。
郭野醒来，只觉得自己很饿，很渴。
很想吃一些东西，喝一些东西。
他模模糊糊地起身，身子下意识地走到了东屋。
此时一家三口睡得正香，中年男子不太有规律的鼾声很响。
郭野将目光投向那两三岁的孩童，在他粉嫩的肌肤上停留。
舌头舔了舔嘴唇，两只手同时伸出，抓向孩童。
就在快要抓到孩童时，郭野冰冷的目光多了一丝生气，他愕然看着自己的举动，惊出一身冷汗。
蹑手蹑脚出了屋，跑到了村子外面。
天上月亮很圆，月辉照在大地上，却没有带来任何温度。
“我这是怎么了！”
郭野自责不已，就在刚才自己竟有想要吃了孩童的冲动。
是了，自己尽管长得像个人，却已经不是人。
自己是凶，是仙祸的异端。
“我不配跟他们在一起生活，不配！”
郭野下意识地走着，思绪万千，一阵悲凉涌上心头。
等他平复思绪过后，自己竟走到了一处墓地。
“是了，我本该在地下。”
他坐在枯树下，摸着被雨水浸湿过的冥纸，在梳理纷乱的思绪。
忽然，他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像是沙石滚落发出的嚓嚓声，听起来十分悦耳。
他站起身，四处寻找声音的源头。
最终确定了一个位置，正是眼前的这座枯坟。
月辉之下，他擦拭墓碑，看到了上面的字。
“德元八年，秋。义兄田丰之墓。德元，从我儿时算起，也在三百多年前了。”
嚓嚓声越来越密集。
他想起了自己“死”前，那些丑陋的僵尸也发出了这种声音。
难道，这坟墓里的葬着的是个尸变的僵尸？
他隐约记得，父亲曾经提及，凡人尸变会变成僵尸，而僵尸若不断吸收天地阴寒之力，则会化作阴尸。
阴尸比之僵尸，身体更加灵活，灵性十足，但同样没有灵智，嗜血吞肉，仙师遇上也要退避一二。
郭野不知怎的，有一股想要帮他的冲动。
这是同类在召唤，至少那具尸变的尸体是这样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