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异状始现（2 / 2）
物言君回道：不清楚，他们肯定有这种能力，不过这种骚扰性质的恶作剧行为又不应该是他们所为。
异独人道：也是，对于他们来讲，这种行为纯属孩童似的捣蛋，想不出任何有利可图的地方。即使是拿我们来开个玩笑，也不符合克里特往日的作风。
物言君道：就是，克里特一直对我们爱搭不搭的，虽然有点伤自尊，不过我们还是得承认，咱们连被拿去给他们开玩笑耍弄的资格都没有。何况跟克里特取得联络以来，他们就从未有过任何开玩笑的幽默体现。
异独人道：那这么说，就是二维界的那些扁虫们在使坏了？
物言君回道：可是这也说不通，凭他们那点本事，就是想做也做不成。而且他们很多事情都要仰仗我们的协助，没理由来跟我们找不自在。
异独人有点犯难了：两者都不是的话，难道还是五维界不成？
物言君道：五维界按道理来说肯定是有文明存在的，尽管我们从未有接触过他们，四维界也从不跟我们提起任何有关五维界的信息。但是按照我们对四维界目前的认知来看，五维界的文明更不会以这种方式来给我们制造什么麻烦。毕竟我们在四维界眼中都是虫子不如。
异独人笑道：那是，就像我们喊二维扁虫一样，我们自己也就是个三脚架。不过照这说法，就又进入死胡同了，不如我们先联系一下克里特问问再说吧。
物言君道：嗯，也只能这样。明天你来我们公司吧，我跟高层先汇报一下，申请跟克里特的通话，到时我们一起，还有运术客我也会叫上。
异独人道：行。对了，我今天上午本来是为了表示对你跟运术客帮我改造跳跳宝的感激之情，打算请你们上帝国大饭店好好吃一顿的，结果你们一个个被这事搞得心神不宁，就改天弄清了再约你们吧。
物言君笑道：那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这么放在心上。
异独人回道：那可不行，跳跳宝我现在可是当成宝贝，离了它还真不行。要知道我先前买的几个别的公司生产的机器仆从总是用不久。只要超出半年以上，就会出现各种问题，烦人得很。我都开始怀疑这些品牌公司的核心技术是能够准确地让自己的产品部件在预设的时间段报废了~
物言君大笑道：是，你说得对！我也有同感。毕竟图灵公司是政府直属，犯不着用这种手段。
异独人道：你让我突然想起一个笑话。
物言君道：说说看。
异独人道：一位语言学教授在一次讲座中说道，在英语中，双重否定形成肯定。但在某些语言中，例如俄语，双重否定仍然是否定。然而，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语言能够将双重肯定形成否定。就在这时，大厅后面传来了一个声音——是，您说得对~
物言君听了大笑不止：做学问的老学究碰上了小无赖，真没辙。不，说无赖有点过分了，应该是小淘气才对。不过说起无赖，我又想起另一个很无赖的学者来了。
异独人奇道：怎么个无赖法？
物言君道：曾经有个研究不诚实行为的心理学学术权威被质疑篡改数据，他一篇被引用了无数次的经典论文被撤回。其中最具戏剧性的是此论文的研究结论是撒谎的人更具有创造性跟创新能力。
异独人回过味来：这可算是科技创新转为实际应用的最快案例了哈~
第二天一早，异独人来到了图灵公司，找到物言君的实验室，运术客也已经在里面了。运术客瘦瘦小小，穿着一套有点贴身的黑衣，加上他那双精透的眼睛，给人一种十分干练的感觉。运术客告诉异独人，跟四维界克里特的联络已经批复，半小时后才到正式的通话时间。这两个维度文明之间的沟通可以随意在任何终端上进行，只不过高高在上的克里特并不是很喜欢与三脚架们有过多的来往，所以将联络次数限制在很低的范围，因此，只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才能在经过高层的同意后与克里特取得联系。在这无聊的半小时等待过程中，异独人在运术客的带领下去瞧了瞧出现故障的仪器，他这个高科技的外行压根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接着又来到运术客声称被推了一下的走廊仔细看了看，还是没有任何的可疑之处。来往的人群，通风的设计，反射的回声，光照的方向这些相关跟不相关的因素似乎都不太可能产生那种离奇的作用。
约定与四维界克里特联络的时间到了。物言君在实验室的个人终端上打开了联络接口。通过模拟克里特所传输过来的信息模拟而成的中性声音问道：你好！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物言君答道：我们三维界有两家很重要的科技公司最近发生了好几桩无法解释的怪事，也就是说，用我们目前所掌握的科学理论完全无法理解。具体就是一些使用极其成熟的物理理论制造的，也稳定运行了多年的仪器设备最近出现各种有违常理的异象，甚至还有人感觉被凭空推动。所以想问问看你们最近有留意到什么异常情况没有，又或者是能否给我们指明一下可能的原因。
克里特冷冷回道：真啰嗦。你们所掌握的那点所谓的物理学本就是一点小范围的皮毛而已。你刚才所说的异象无非是少见多怪。总之，我们这边没有什么特殊的异常。如果发现有跟你们相关的信息，我会及时通知的。至于原因，你们自己再认真研究研究吧，我没兴趣参与。
通话就这么断了。物言君连句客气的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好歹自己也是三维界的权威物理学家啊。异独人跟运术客一时也不好吭声。过了一小会儿，运术客轻声道：听克里特的口气，应该确实跟他们没什么关系，虽然目前来看，只有他们才有这种能力。
物言君低声道：或许真如克里特所言，我们的物理学太过肤浅狭隘，而同时我们对其又过于自信，站在他们的角度看简直是不值一提的东西，对我们却是匪夷所思的。
异独人道：虽然如此，但这四……嗯……我其实本想找个类似扁虫跟三脚架的词来骂他们，不过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个合适的，可形容他们的词来，看样子，这四维界的事物对于我们来说，还真是很难去想象了……
物言君道：确实，我们的思维方式跟直觉被三维界的环境所局限，所以直接想象其面貌实在是挺为难，只能通过一些数学几何的抽象手段来进行推演。不过如此一来，很多在三维界凭直觉就能了然于心的事情，就变得异常繁琐与艰难。
异独人道：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物言君道：这……我一时还没有什么想法。
异独人笑道：难道非得等到你在理论物理上有所突破，咱们才能解开这些谜团了？不过有这种困扰存在，我想你的研究也很难继续进行了吧。
运术客道：是啊，出问题的实验仪器，包括星环公司的，都是些用于前沿尖端领域的重要设备。没有它们的观测跟验证，恐怕很多前沿项目都会受到严重影响。
异独人沉吟道：如果这些事件都带有某种目的性的话，这又会是什么样的目的呢？难道就像曾经《三体》里面的那样，想妨碍我们的科研进度？
运术客道：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小说中的情节往往还不如现实中实际发生的离奇。
物言君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些事件是因为某种普遍性存在的波动干扰，而那些精密仪器出问题，并非是某种目的性的结果，而仅仅是因为它们的灵敏度过高，将一些宏观上不能体现的干扰在微观上体现出来罢了。
异独人道：我明白你意思了。确实很有可能。
运术客疑道：那么我被推的事情呢？难道真要解释为我精神错乱引起的偶发性幻觉？又或者是跟仪器的异常其实不相关？
物言君想了想道：从时间跟地点上来看，应该大概率是相关的，从你的精神状态来看，应该也是可信的。
运术客悠悠道：你还真是把我的精神状态认真考评了一番啊~
物言君道：抱歉，对于这种问题，我自然得理性对待了……
运术客道：是，您说得对~
异独人忍不住笑道：看来双重肯定出现的频率还挺高啊。
物言君有点窘：那接下来应该如何，你们有什么好的想法没有？
异独人道：这些领域我可是真门外汉，只能提供一些调查方面的事务性帮助，仅此而已……
运术客道：我等下花点时间整理一下这些相关的异象，包括星环公司的，晚上出份综合报告，然后提交给科技部。咱们得严肃对待才行。至于我自己被推的事情，就当是什么异形的妖怪在跟我开玩笑算了，就不往报告里写了。
异独人道：嗯，异妖……
大家各自散去。异独人回到社安部的办公楼，调出了最近的各种奇特案例，想找点什么可能与图灵公司跟星环公司相关的线索，但翻了半天也没什么眉目。下午，他又跟些在各处奔忙消息灵通的同事联系了一番，闲聊之间，也没感觉有什么特别引人注意的事情发生。看样子，这种怪象还仅仅局限于这两家处于科技前沿的大公司内部。物言君所说的干扰强度只能波及灵敏度极高的仪器，这判断是很有道理的。异独人寻思了一阵，如果一切确实如克里特所说，四维界没有任何异状，也压根没兴趣跟三维界开什么玩笑，而且四维界的能力也并非只是会给这些精密仪器带来一些微观方面的干扰而已，那么，这种强度极低的干扰会不会来自另一个方向呢？异独人想到这里，又觉得实在荒唐。而且物言君已经说过，二维界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情。二维界虽然历史远比三维界更为悠久，但终归文明程度过低，各方面都要仰仗三维界的帮助。即使他们发疯了，想成心破坏，二维界的平面存在本质也不可能对三维界的实体造成任何的影响。想到这里，异独人也彻底没辙了。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他又电话联系了运术客，运术客正忙着赶他的报告，急急地问道：有什么新发现吗？
异独人道：没，我在周边也大致查了查，没什么特别的线索，我是想，该找的方向也都找过了，你要不抽空也联系一下扁虫们吧，看看他们那边的情况如何。
运术客道：好吧，我等下就问，到时回你电话。
没过多久，运术客回了消息过来，二维界也是一切正常，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发现。于是，调查行动就彻底没了方向，停下来了。
在相互有来往联系的三个维度世界中，二维界的历史最为长久，它可算是三维界一部分的展平。而三维界的卷曲亦又构成四维界跟更高维界的一部分。当然，更高维界是否有文明存在还是个未知数，就更谈不上有什么联系了。
二维界只有一个文明，因为诞生的时间相当之早，很久前就完成了彻底而稳固的统一。不过他们始终受限于平面化的存在状态，无法发展进化出稍微复杂一些的技术跟思想，只能将一些简单技术通过整合为规模极其庞大的体系来完成一些复杂度较高的任务。这似乎就是二维界文明程度的极限了。二维界有着难以想象的无穷广博的范围，因此，那些规模宏大的处理体系给三维界的观感就像是计算机芯片内部的放大效果，无数的二极管整齐排列，在一些精确指令的统管之下，完成一些在三维界看来十分轻松的处理任务。而这些类似二极管的单元，就正是二维界文明中的个体单元，被戏称为扁虫的存在。某些明确的处理任务可以使用这种方式完成处理，不过其它一些稍微模糊的事务或者理念，在二维界就会显示出一种异常混沌的杂象。在二维界个体的认知中，除了三维界所持有的善恶对错正邪这些外，还有诸多三维界人类会觉得毫无必要的伦理道德概念。这些概念夹杂于善恶对错正邪之间，模糊暧昧之中却又在二维个体中呈现出一种立场极为分明的状态。总之，二维个体在他们十分简单而有限的能力与理解力之上，又给自己堆垒了数不清的伦理道德概念，在这套庞大而繁冗的体系之下，二维个体可以凭此来体现自己文明传承久远之优越而并不觉得有所困扰，甚至是十分热衷而乐此不疲。一些在三维界人类眼中再清晰不过的概念区别也常常被二维个体翻来覆去研究琢磨得团团转，并且还因能够深挖其中的奥妙而洋洋得意。有了这么多庞大而复杂的概念跟理念，自然就冒出无数的主义。各种毫无来由的歧视只要披上主义的外皮就能畅通无阻。有了主义，自然就有了种种混乱而随意划分之阵营跟宗派，接着就是阵营宗派间的各种歧视指责与论争。所幸的是，二维界尽管内部相当纷杂，但是终归有一个威权中心——大颂师。在长久的统一状态下，大颂师拥有着一种不容任何质疑的专制权力，因此，虽然各种阵营宗派之间的冲突无处不在，但终归不会上升到战争的地步。而大颂师的威权体现也仅仅只是在弹压这些坚守某种精神信念的阵营宗派之上，那些世俗事务的处理，则又是一种扯不清理更乱的状态。与二维界的扁虫们打过交道的人都深有体会，那简直就像是跌入泥潭般的浑黏腌臜。无处不在的层级不清，分权不明，完全是一种折磨人的艰难。
一说起这些扁虫，与霍金在《时间简史》里面的预测又大有不同。当年《时间简史》大热，里面关于二维生物的推测是有口无肛。这是因为二维平面内，若消化系统跟三维空间一样有口也有肛而贯穿全身，则会裂开为两个彻底分离的部分，毕竟少了一个维度的联结。可后来人类真与二维界有了联系，也真正见到了二维个体之后，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二维个体的真实状态是有口且处处是肛。他们通过类似口腔的凹陷部位来吞咽食物，消化之后的残留则在身体曲面的边际线随意脱落排出，并未有固定的排泄位置。在这些二维个体的日常生活中，种种事务都宛如在进行宗教活动。某种程度上来说，信，就是他们的理性。他们的语言也因为二维的限制而只能是曲线，因此所能描述记录的信息密度很低，都是通过曲线不同位置的曲率变化来呈现。再匹配上他们热衷的各种复杂概念跟相对而言却很低的理解力，因此，他们解读语言文字的行为似乎是一种刻意的为难自己。当然，这些仅仅只是一种在三维界人类眼中的主观感受，也许，对二维个体自己而言，这却又是一种不可言传其美妙之精神愉悦。日常的大小俗事都要配以隆重的对应仪式，各种场合对话中充满了互相间都难以理解摸清的哲言隐语，言语中被当做修辞手法用得最多的是发誓。交际场合中特别讲究服饰内涵的多样，因此，每个扁虫之外，都层层累裹着诸多语言文字的符号曲线。这是一种古老文明的最佳体现。自然，尽管可以存在，但是二维个体无法欣赏画作，因此，将语言文字当成服饰的基本元素也就是他们的极限了。
尽管二维个体如此崇尚礼仪跟传统文化，但在跟三维界开始打交道之时让人类有点难以适应，因为里面的粗俗词汇跟无具体意义的词汇过多，甚至超过一半以上。无具体意义的词汇还好理解，就当是不同文明的习惯性差异罢了，但为何有这么多的粗俗不堪的内容呢？难道是对三维界的不尊重？不过这种毫无来由的冒犯似乎也不合情理。后来一个语言学家给出了较为合理的解释：这些粗言秽语跟无意义的词汇只不过是二维个体在即时对话中思维完全跟不上快节奏遣词造句的需求，于是只能用这些不相干的词语来填补跟缓冲。从表面上看，以为是不礼貌缺乏教养，其实就是低智。在两个维度文明的沟通中，二维界传达过来的信息也经常呈现出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秘。人类起初经常被这种神秘所迷惑，甚至吸引，但经过长期接触之后，人类才终于摸清了扁虫们的底细。不过，对于二维界内部的个体而言，越是这种晦涩神秘飘忽的表达方式越能吸引更多的听众。不过，这种现象在三维界也是如此，只不过程度稍轻而已。总之，每进行一次与二维界的联络通话，具体的对话过程不论，先都还需进行一场对双方参与人员的隆重介绍，整番沟通下来，三维界的经办人就像是遭受了一次严酷的精神折磨。相对应的是，二维界也因要转译跟理解三维界的一些复杂概念而必须进行规模巨大的处理运算，因此，能量的耗费也是异常之大。相对于四维界克里特的倨傲而言，二维界对人类的态度可算是十分恭敬的，可双方仍是极力避免进行对话沟通。
至于四维界的存在，人类现今也没有获得令人满意的可靠情报信息。四维界的复杂对于人类理解力有难度是一方面，克里特对很多信息的知而不言又是一方面。这种知而不言也许是一种自负的看不起，不屑于认真提及，也可能是一种刻意的隐瞒，比如一些比较重要科技，又或是五维文明存在与否的问题。人类只能通过一些细节来推演跟猜测。长久以来，人们对四维界形成的主流看法是其体量很可能并不大，当然，这种大并非三维空间中所谓的大，必须是一种适合四维尺度的标准。但是，在四维界之中的文明数量应该很多，因为从其存在的维度数来讲，天然的复杂性必然更容易诞生各种形式的智慧文明。克里特应该仅仅只是其中一个算是较为落后的文明体而已。克里特对其它文明的存在往往讳莫如深很可能就是因此之故。不过克里特还是向人类提供过一些科技知识的，只不过有些暂时无法彻底理解而只能照说明进行低级的应用而已，还有一些则是过于复杂，人类根本就没有对应的工具手段来进行使用。至于那种必须基于四维空间的技术，就更是没有提供的必要了。克里特文明体在四维空间内也有对应的相对论，同样也有暂时无法理解的量子现象存在。人类推测，这两套理论体系似乎可能是种永恒的平行存在，不但是属于物理概念上的，而且是哲学意义上的二元体系。在克里特文明体内，其实还是跟人类世界一样，拥有诸多的自由个体，他们同样具有灵活的表达跟活动空间，只不过在对一些重大问题跟对外事务上，他们又集合形成了一个统一的高层决策思维体。平常跟三维界的沟通对话，就是这个统一的思维体在处理。因此，整个克里特文明在人类面前就表现得像是一个人一样。可人类往往对这种似分似合的状态不太习惯，经常在对克里特的指代上把他跟他们一气儿混用。克里特给人类的一种普遍印象就是并无善恶对错正邪之类的思想，这与二维界超级复杂的道德伦理体系相比就像是两个极端。克里特在给人类一种极致理性的印象之下，只有一种对自身发展速度欲望的自控。若不是有这种能够微微察觉到的自控存在，人类简直要把他们当成是毫无情感的自动计算机体系了。
二维界因为简单，尽管文明诞生得很早，但始终不发达。四维界虽然被普遍认为因复杂度高而应该存在许多文明，可实际中愿意与三维界人类发生关系进行沟通的也就克里特一个。至于三维界之内，至今也未曾发现除人类之外的其它文明存在。人类往往感叹要去理解四维界克里特提供的一些科技是相当困难的，但是比起去理解二维界扁虫们的一些言行来说，则似乎倒还算是轻松。不过，在这样的对比之下，夹在中间的人类好像才是这世上最无趣的笨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