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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关于菲拉赫建设的会议上,干部们吵成一团。

一边表达着诉求,一边顺便发泄了压力,农业局的干部又回去干活了。

“决议下来了,用长租的形式么。”鲍勃接过印发的文件,仔细翻阅起来。

菲拉赫和所有封建制下的领地一样,绝大多数的土地由贵族们掌握,实际耕种者是佃农和农奴。

剩下的土地虽然在农民手中,可是往往数量也供养不起一家人的生活,农民种一部分自己的地,再租一部分乡绅、贵族的地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即便如此,地租加上税赋,对农民来说依然是非常沉重的负担。

更坏的是,农民们手中的这一丁点属于他自己的地,还呈现着减少的趋势。

如果一个贵族发现自己的两块土地间只差一点就能连起来,那拥有这“一点”土地的农民,很快就“应景地”消失了;

农民倾全家之力开好的荒地终于养成了熟地,不知道从哪里就钻出来一个贵族的管家,拿着文书说这块地才不是无主之地!从几百年前就属于我们老X家!农民们也只能灰溜溜的走开;

更别提那些因为交不起赋税和地租,反而需要把自己的地卖出去才能过活的情况了。

在这些贵族的勤劳经营下,他们的家产逐渐兴旺,土地连成了片,依附于他们的农奴越来越多,猎苑、酒庄、粮仓、别墅都新建起来,整个家族呈现出一幅欣欣向荣的态势。

至于这繁荣的背后,又是多少个家庭的衰落,反正也没有人在乎。

安珀来了,安珀看见了,安珀要管上一管。

现在,这些贵族的土地都被她抄没了,这其中有一部分土地是从农民们手中强取豪夺来的。按照常理思考,只要还回去就行了。但真正到到后续处理时,问题是很多的。

比如这些失去土地的人,极大的可能是全家人都已经不在了。没了土地这块立根之本,人要怎么活下去?再者查证这些土地原本的主人也十分困难,贵族们取得这些土地的时候,也不会兴奋地写下日记:XX日,抢了老约翰家的两公顷田地,XX日,贱买了老汤姆的牧场,XX日扣押了别人家跑过来的羊群,我真是为家族发展作出了不菲的贡献。

土地又是最容易有纠纷的财产,两户有相邻田地的农民,都可能为你进一步我退一步闹起来,安珀要是对农民们说快来自行认领土地,你看这是不是你们家的地?那整个帝国的地都不够分的。

所以直接把地还回去,其实是个过于天真的想法。

最后经过商讨,安珀决定重新丈量土地,以与农民们签订低地租长约的形式,减少土地关系的变化。

之所以是租赁的方式,根本点还是在于自耕农经济太脆弱了,农民想过得好难于登天,失去土地就像吹起根鸡毛那样容易。眼下菲拉赫虽然没有什么贵族了,但菲拉赫坐拥港口,又是安珀准备重点建设的商业区,很快就会有富有的商人、寻求低风险的投资者大批出现,安珀怕自己一不留神,就有人搞起了土地兼并。

还有另一个危险的讯号,因为运用了肥皂配合纯碱的新式洗毛方法,翡翠领的呢绒布产量高、质量好,十分畅销,而且利润可观。本地羊毛的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许多农户都扩大了羊群规模,不少田地被改成牧场。

把土地长租给菲拉赫的农民,一个是可以在租约中规定这部分土地不能用来放牧,免得领地内出现粮食危机,另外将来要是出现圈地运动的苗头,谁也不敢动安珀名下的地,租约就成了农民的护身符。

听鲍勃解读完印发的新政策,农民们纷纷激动道:“怎么才能和新领主签长约?我们马上就签!”能以这么低的地租拿到现成的耕地,别说只有一个不能放牧的条件,就是有十个条件也有人争着抢着要租。

鲍勃刚取出一张纸来,一个农民立马抢上前来,在契约上按下了自己的指印。

鲍勃愣了一下,突然说:“这是一份把你全家卖成农奴的契约。”

那农民吓得当时就要跪下,魂不守舍,鲍勃把他搀起来,无奈道:“我吓唬你的,但你都没看这契约上的内容,竟然就敢按手印。”

那个老迈的农夫讪讪道:“大人,我也不识字啊!看不懂契约,大人你说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鲍勃叹了口气:“所以现在还不能和你们签这份契约。”

人们议论纷纷,急不可耐,都拍着胸脯表示他们愿意相信新领主,快让他们按下手印吧,否则这样好的事,将来要是轮不到他们怎么办?

鲍勃依然坚持:“租给你们的土地一会儿有人为你们划分具体位置,今年就能耕种,但是在你们家中有人能读懂这份契约、亲笔写下你们的名字之前,不能签约。”

“可是我们全家都不识字,那不是永远都签不了约了吗?”农民们为难道。地虽然先给他们种了,可是没有契约在手,别说是有钱有势的地主乡绅,就是隔壁的邻居,也敢伸手抓两把麦穗回去,你说这地是你的,拿出凭证来啊?

这个时候,就轮到和鲍勃一起下乡的教育局工作人员站出来了:“第一届识字班进乡村活动,将在春耕结束后开启,免费上课,不收学费,半天制课时,不影响家里的农活,有意者未来三天可以报名!”

因为低廉的地租的诱惑,农民们都积极地报名参加识字班,每户至少出了一个人。

农民们也不是没琢磨过别的办法,毕竟近三个月的课程也占用了不少时间。可是来对他们宣告政策的这些大人们是十分固执的,非要他们能够识字以后再签订契约,面对农民们献上的奶酪和鸡蛋,也全部拒绝,表现出没得商量的强硬姿态。

农民们不明白,上课又不收学费,眼看着没什么好处,领主为什么坚持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农夫发誓,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贵族。

这时候,曾经去过翡翠城打工的那些有见识的农夫说话了:“太好了,识字班在村庄里也开课,就不用去城里上课了,省了一大笔钱!”

面对“识字有什么好的”这样的疑问,他们喜笑颜开道:“识字以后,去做事的时候发的薪水多,一个月至少多半个银币呢!”

半个银币!那可真是不少了,这还是多出来那部分,加上原来的得是多大一笔钱哦!

“不止是差了半个银币的薪水,有些活只要识字的人做,别人和你一起找工作,因为识字,可能人家就应聘上了,我们就只能站到一边去。”

“还有一个,识字还能看报纸,翡翠领的报纸上教怎么养牲畜,用上边教的办法,牲畜生病更少。还教怎么用家里的秽物制作肥料,翡翠领那里的地用这种肥料,加上他们的好犁,一顷地能收五千磅麦子!”

农民们一片哗然,一顷地能收五千磅?土地要能有这么高的产量,他们何至于忍饥挨饿,食不果腹,一年到头为生计发愁?

“报纸上怎么教的,也教教我们吧!”有人喊道。

去过翡翠城的青年挠着头:“那文章可长了,我请别人念过一遍,也没记住多少,所以我说,还是自己识字看得明白,到时候把这几篇报纸买下来慢慢读,花点钱也划算!”

那这个识字班还真的要上,而且还要好好上!这样的念头浮现在许多农民脑海中。

辽阔的海面上,有一艘船在距离海岸不远处停滞不前。

船舱里,一个瘦弱的黑发青年正眯着眼睛在桌子上摸索,手指不小心被尖锐的炼金器械划了一下,他“嘶”地一声收回手,大喊道:“布雷尔,快来帮我看看我的眼镜在哪!”

一个全身被黑袍覆盖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看见青年的模样后,他歪了歪头。

“你的眼镜,不是正带着吗?”他的声音毫无起伏,低沉空洞,让人联想到被风吹过的洞箫。

“可是我怎么看不清!”黑发青年惊慌的摸向脸颊,眼镜果然正好端端的待在鼻梁上呢。

穿着黑袍的布雷尔冷冷地回答:“因为你经过弗洛里安的治疗,已经不近视了。”

“哈哈,我又给忘了。”黑发青年尴尬的笑了笑,摘下了眼镜,世界果然又清晰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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