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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玻璃,不是他们在教堂看到的彩色玻璃,而是仿佛不存在的,让视野一览无余的透明玻璃!

温妮靠近过来,也发出了同样的惊叹。她不敢去摸,生怕把这玻璃损坏了,只是看了又看,喜欢的不得了。

午后的阳光顺着透明的玻璃窗洒进室内,带给人身上洋洋的暖意,顺着玻璃窗望出去,能看到湛蓝高远的天空和街上来往的人群,这哪是农庄里那低矮的、窗户是支起来的木板的茅草屋能看到的视野?

吉莉安的妹妹黛儿现在已经能说出清楚的字眼了,因为个子太矮什么也看不见,嚷着说:“我看,看看!”

吉莉安将她托举起来,黛儿完全不明白玻璃是什么,指着窗户说:“是洞!”

“不是洞,”吉莉安拉着她的手贴紧玻璃,黛儿被这凉凉的触感刺激得缩了缩手,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惊喜,“是魔法!”

温妮顾不上陪女儿们玩闹,赶紧去整理她们带来的行李。先把女儿最宝贵的装着月桂勋章的木盒放到柜子最里面,又把发潮的被子和衣服展开晾晒。这么好的阳光,不晒被子可惜了。

越是收拾行李,她就越是喜欢这四四方方的水泥砖房。

有了透明的窗户,房间里一点都不昏暗,因此到处就看得清清楚楚,地面是洁净的,没有多少尘土,就算是有尘土也方便清扫,不像原来的破茅屋里夯实的泥地,总有一种土的气息。

墙面抹得很平整硬实,比石头还坚硬,是不会往下掉腐烂的稻草碎屑和泥土的,也不会长草和霉菌。

温妮整理着东西,发现鬓边出了汗,这屋子竟然这么暖和?

她本以为是光照充足的原因,慢慢的察觉出来不对,这样的温暖,简直像在屋里点了火堆。

她到处寻找着,想找出这个隐形的火堆。难不成真是什么魔法,不仅有透明的玻璃,还有透明的火堆?

这个寻找的过程被大步走进来的哈塞娜打断了,她手里举着个纸包,放在摞起来的木柜上。这个家暂时还没有桌子,只能用柜面将就一下。

“快来吃食堂新出的夹心馅饼!温妮阿姨,你在找什么呢?”还没等温妮回答,她就把包裹的油纸撕下来,捏住这种馅饼交到吉莉安几个人手上,想到今天会很忙乱,哈赛娜特意买了这种不需要餐具的食物。

温妮把这个“夹心馅饼”拿到近前一看,简单的结构让其中的食材一目了然,两个柔软的圆面包片,中间夹着一片厚厚的猪肉、一个煎蛋、两片生菜和一片火腿,还浇着一些酱汁。

这样的东西价格一定不便宜。温妮立刻不好意思起来,她知道女儿做工的造纸厂食堂并不是所有的食物都是免费的。也有不少味道更好,食材更丰盛的美味,工人们如果放弃免费的伙食,选择买这样的食物,不需要付全价,只需要付与免费食物之间差价就行,但数量要和购买的工人对应,像哈塞娜想带四个夹心馅饼回来,就要付一个差价和三个全价,这可是笔不小的开销了。

除了这四个夹心馅饼以外,哈塞娜还带回来一种油炸酥点,外壳香脆,里面有两种口味的夹心,奶酪味奶香浓郁,口感软绵,豆子馅清新不腻,口感微甜。

“让你破费了。”温妮难为情的揪着身上的罩袍,两个女儿已经欢快的吃起来,叫她连客气话都没法说。

哈塞娜却表现的满不在乎:“今天搬家,应该吃点好东西庆祝。下次我和吉莉安再给您和黛儿带别的美味。”

温妮赶紧说:“不用!我们自己做饭就行了,不是说这儿有炉灶可用吗?”

吉莉安大口咬下一块带着酱汁的猪肉,点头:“有炉子,就是还需要买一个耐烧的锅子。”又感叹道,“食堂的猪肉一点异味都没有,不像我们在外面小贩那里买到的肉脯,有股腥臭味。”

新宿舍有炉子可用,温妮所寻找的隐形的火堆,其实就是屋里的铁皮炉子,里面燃烧的是蜂窝煤。

有了这么一个炉子,取暖的时候烧水、做饭都是很方便的,而且没有什么烟气。工厂区虽然有不少卖食物的商贩,但像温妮这样带了几十斤的豆子、大麦和面粉搬进来的人,不把自带的食材吃完,是不会甘心买现成的食物的。

要是住在这里的一家人都是工坊的职工,吃饭倒是完全可以在工厂食堂里解决,如果不是对饮食有特殊的追求,倒也不必在家里做饭。

哈塞娜就是这样,她自己一个人租了一个房间,没有烹饪的需求,只买了个煮热水的陶壶。因为之前和家里闹出来的事,哈塞娜很少回家,一起到回家这个字眼,她就感受到一种森冷的恐惧,仿佛那里住着个择人而噬的怪兽,将她吞下肚就不会再吐出来。

更何况那也算不上是她的家。

每个月发了薪水,她就托来自同一个农庄的同事捎一部分钱给她的母亲,大约是她薪水的五分之一,这笔钱足以让哈塞娜的母亲和弟弟妹妹过得不错,不过,再多的人就不行了。

这笔钱一送出去,哈塞娜对不回家这件事就更加心安理得了。她的家人倒也不觉得奇怪,只当别人休假的时候,哈塞娜为了多赚钱主动放弃假期了。因为在这个时候出去做学徒或是仆人的孩子,一年到头回不了一次家都是很常见的事。

哈塞娜也问过帮她捎钱的同事,她的家人有没有说想来看她,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一次也没有吗?”她追问道。

“……有嘱咐让你不要惹管事生气,免得被辞退。”原话要更不客气一点,还有让她找机会把家里的兄弟姐妹也推荐到造纸厂,以及家里缺少两只耕牛,明年不知道能不能攒够钱这样的话,同事都尽量委婉的转达了。

听到这话,哈塞娜眼里流露出了自嘲的神情,脸上有些落寞,更多的倒是习以为常,她终于等来了足够让人彻底心灰意冷的回答。于是她转头就租了厂外的宿舍,和吉莉安一家做了邻居,又在入住人数那里登记了一人,并决定断掉捎回家的这笔钱。

被胳膊上的异样触感打断思绪,哈塞娜回过神来,看见温妮摩挲着她被磨得发白的袖口。

“这是上工的时候磨的吗?”

哈塞娜点头:“我们不止做木匠活,也修理和研究一些机械。”有时还会蹭上齿轮间的润滑油,很难搓洗,这袖口变成这样,一半是磨的,一半是洗的。

温妮用手量了量她的袖口长短,习以为常的找出几个布片:“我给你在袖子上缝几个扣子吧?再做一个和袖子贴合的布筒,上工的时候把这个扣上,就能固定住,也不耽误手上的活,其他时候就摘下来。好好的衣服,再这么磨就该破了。”

哈塞娜怔怔地看着她:“……好的,温妮阿姨。”

把温妮从农庄接到工厂区,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容易。

首先温妮的身份是农奴,农奴要是能轻易的离开自己从属的农庄,到处乱跑,那还能叫农奴吗?农奴的地位是很低的,自由农不愿意和农奴结婚,因为那样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农奴,农庄的主人在转卖农庄时,里面的农奴是和土地一起打包卖掉的,除了不能将一家人拆开卖,其他的处置都只在主人的一句话。

虽然安珀已经取消了结婚税、遗产税,甚至把农奴的免费劳役也改成了雇佣,但还是没有宣布彻底废除与农奴相关的制度,一方面是怕教会借着这个机会生事,另一方面,没了这个身份,安珀对农奴们的掌控力就下降了,她还没完成扫盲计划呢。

经过讨论决定,像温妮这样全家迁出农庄的,从此就不再是农奴的身份,但要交一笔赎身费。

打算搬出去的基本上都是家中有人在工厂工作的农奴,这笔钱在他们的承担范围内,要是连这笔钱都拿不出来,留在农庄里反而是更好的,在农庄里好歹能种田,到了外面又没钱又没工作,该怎么生活?

有了这样一笔赎身钱,翡翠领的农庄暂时没有出现农奴为自己赎身后大规模抛弃土地的情况。

还有一个问题是土地,不久之前,农庄重新清查耕地和人口,与农奴签了十年的长约,已经把土地租出去了,租地的农奴一家现在却要搬走,又该怎么处理?

温妮这种情况倒是好办了,她本就是今年年初才来到农庄的,没租到土地,只开辟了些零散的菜地,等重新签契约的时候,她又已经决定要和女儿住到一起,主动放弃了租地,不牵扯到土地租种的问题。

后来管事宣布,如果是一家人都离开农庄,那么原有的契约自动作废。但这个家里要是有一个人留下来,那原本约定的土地还是租给他,至于他一个人种不过来这么多土地,是雇人来帮忙耕种,还是将土地再次转租给其他人,农庄都没有强制规定。

这样看来,农庄并没有过多的限制农奴脱离这一身份,成为自由民,但像温妮这样的人获得了自由,去到了农庄外,怎么生活也是一个新的问题。

吉莉安倒是不为此发愁,她觉得她的薪水养活妈妈和妹妹绰绰有余,不说大富大贵,温饱起码没问题。但温妮觉得自己还不算老,闲在家里很不像话。生活上全靠不到二十岁的女儿供养,也让她有些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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