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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通电话正是从秦记裁缝铺打来的,秦水凝亲自致电,为的是裁衣事宜。即便黄妈捂了听筒,谢婉君的声音还是漏了过去,她听出是谢婉君的声音了,只不过没听清到底在说什么。

  明明人在家里,就这么搪塞着她,秦水凝早已习惯看人冷眼,见怪不怪的,平静挂断了电话,在单子上备注道:民廿五年,五月卅日,致电未通!

  这感叹号也不知是谁发明的,分外好用,秦水凝记单子时习惯用感叹号来作为提醒,眼下画了一个还嫌不够,又像发泄心中不满似的,顺手在后面多加两个,旋即啪地一声合上了簿子,挪去案台前忙活了。

  她打电话去谢公馆,一则为了预约量尺的时间,倘若谢婉君有空,便亲自来秦记,否则她便派小朱上门,二则为那张银狐皮,这可比往常送来的衣料贵重多了,中间通过黄妈还有小朱传话,总归不稳当,裁错了就出大事,更何况谢婉君在秦记堆积了那么多料子,这块银狐皮是否需要向前排上一排也需商榷,否则今年冬天是赶不上穿了……

  琐事委实不少,谢大小姐贵人事多,全无精力操持这些,可她是为人服务的,放在合同上便是乙方,比不得谢婉君那般自在放肆,只能老老实实地晚些再打过去,甚至明日也要继续,上赶着追着才能罢休呢。

  原以为今日免除了同谢婉君会面的必要,不想谢大小姐竟主动找上门来了,小朱最爱巴结谢婉君,被迷得甘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看到谢家的车子停在路边,立马叫了一声就出去迎接。

  “阿姐!谢小姐来了!是谢小姐!”

  店里本来静悄悄的,秦水凝正埋头钉扣子,吓得一惊,忙缩回被针扎的手,唯恐流血污了衣料。她紧紧捏着指头止血,习以为常了,起身通过透明的橱窗向外望,看到那熟悉的妖冶的身影,走到何处何处便如舞台似的,右眼皮突突直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非吉兆也。

  谢婉君带着许稚芙前去四雅戏院讨说法,平日里单一个谢婉君已经足够让经理难以招架,遑论再加上个许二小姐,哪个都得罪不得。至于今日传得沸沸扬扬之事,经理也给了说法,可谓是滴水不漏,与谢婉君猜测的差别不大。

  她想的是,江楼月扮程婴之妻这么个小角色,谢幕时都快被挤到九龙口之外了,本是无人在意的,也不足在意,她送的那串金珠算得上昨夜最大的彩头,不好给到江楼月身上,岂不是将邵兰声的风头都给抢了?便是邵兰声好脾气,他那些票房们也是要闹的。

  戏院经理显然知情,却也得在谢婉君和许稚芙面前装不知情,将错处全给了昨日替谢婉君送彩头的伙计,当即将人给开了,以示问责,又送了谢婉君一沓赠票,好声好气地哄着,并即刻派人将金珠送还给江楼月。

  谢婉君没再追究,按住了仍有疑议的许稚芙,最后说道:“别当我不晓得你们那些歪心思,踩在我身上捧邵兰声,我自会命人去报馆同那撰稿之人追责,你们戏院也难逃干系。就明日,我必会差人早早地再买上一份戏报,张经理,我要瞧见你们的致歉。否则,”她捻着那沓赠票打他的肩膀,“凡我谢婉君相熟之人,必不会再踏足你们四雅戏院,你大可以试试,对他们来说到底是看戏要紧,还是生意要紧。”

  张经理是半个不字不敢说的,一面答应着,一面弯腰拱手,亲自送她们两个上车。车子开走后谢婉君将那沓赠票全部笑纳,塞进包里,许稚芙长舒一口大气,细声说道:“婉君姐,我刚刚还以为你要将这些票全都丢在他脸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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