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玩手机的死神（2 / 2）
护士们在床之间游走，走的很慢，互相也不说话，有人还端着小托盘。
我知道身体冷的原因了，屋子里刮着很大的风……这风把我的体温一点点带走了。
这是穿堂风，我坐了起来，向左侧望去，那边的玻璃门大敞四开的——怎么这么不负责任，ICU至少是无菌区吧，这么大的风还不关门，伤口应该很容易感染吧，这么多病人呢！我又向右侧望去，这也太TM离谱了，谁把玻璃窗都打开了，大半夜的干嘛啊！
窗外黑黑洞洞，似乎有点点的光，很遥远……我记得，ICU应该是在三楼还是四楼来着，窗外好像可以看到别的楼还是树来着，总之不是这么黑洞洞的啊……看上去，ICU怎么跑到一楼去了，外面是个很大的空场的感觉。正是因为这毫无遮拦的样子，风才会从门一直吹过来，吹出去，好冷的穿堂风。
我又向左边看去，ICU外面应该是走廊啊，那么大的玻璃墙和玻璃门……我记得，是能看到走廊灯的啊，怎么也黑洞洞的呢——就好像ICU被整体挪到了野外的地面上了一样，像个孤岛一样……
穿白衣服的护士们，依然在床间穿行而过……旁边依然是咳嗽，呕痰，呼吸困难的病人……太冷了，谁能帮我把门关一下呢，再给我床被子吧！
我向门口那张望着，哦，门旁站着一个人……她侧身靠在门的右侧门框上，穿着黑色的风雨衣，很苗条的女性，手里拿着手机，上下翻看着……因为戴着风雨衣的帽子，所以侧面完全看不到她的脸。
“太离谱了，好歹你下班了，换完衣服等人，能不能别这么堵在门口等啊！这么大风！衣服还有细菌，这是ICU好吧，晚上值班也得有规矩啊！这一看就是个下班换完衣服等人一起走的护士！有毛病，还戴着帽子，在屋子里你戴什么帽子，你嫌冷你戴帽子，你不管我们！能不能把门关了！”我大脑嚷道……
这时候从门外进来一个穿白衣服的护士……过了一会，又走了出去，从这个黑衣人面前，一走一过，双方没有打招呼，也没有谦让，完全无视对方，就像彼此都完全不存在一样……
“该不会是死神吧……”我的心里回应了一声。
“死神还有玩手机的？！”我大脑转不明白了。
“地下……可能科技也发达了吧……乔帮主不也过去了……”心脏有气无力的回了句。
我坐在那懵了半天……该不是带我走的吧……等等……我是怎么坐起来的……
SHIT，I’MSORRY!死神大人！
不过为什么死神是个女的？！黑白无常呢，没跟着么？牛头马面也没有……我的确害怕……
算了，不管真的假的，这事儿……如果生死簿都电子化了的话，死神是个女的又有什么不对！？
……我看不到她正脸啊，她也不让我看一眼……我真的有点好奇，死神能不能是个美女一类的……不过又害怕，这身材这么瘦，完全就是一幅骷髅装在风雨衣里，这个角度看过去，也是一样的啊！
我显然不能跟她对话，也不能隔空喊话，貌似我现在说不出话……
我冷静的思考了一会……如果还有什么要说的，可能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请求了——可以说硬气点，像宣言一样……也可以说的怂一点，请求她领我上天堂，别下地狱，让我别遭罪……
我想活下来，我不想死，我努力的在每一线机会上挣扎，没有放弃过我的战线！我咬牙忍过了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呕痰，每一次心跳的炸裂和头痛欲裂，每一次胸口火辣辣的灼热……我不想死。我还没到40岁，我可以活。我有家人，父母妻儿，他们需要我活下去——你不能带走我！我要培养孩子，这孩子还小，不能这么早没有父亲！我应该还有，这世上未竟的使命，对吧！我吃了这么多苦头，却还没有什么太大了不起的成就，这不符合上天的预期——浪费这么多资源，让我活在这世间这么久，不是为了这一刻就收了我吧！就这样带走我，我如此怨恨，会在你的世界也搅和个天翻地覆的！
我其实想说的意思是：我上有老下有小，求求你别让我死。电影里的镜头，让我觉得太怂了那样。
死神连头都没转一下，还是靠在门框上刷手机……我猜想，她一定是在找名字和寿命一类的数据……
旁边的32床的老爷子又被痰堵住了，他艰难的卡着痰，却没人帮助他……艰难的让人痛苦。29床的病友今年应该23岁，15岁诊断尿毒症，已经透析8年了，不过，还是太年轻了……
你把32床带走吧！他这个岁数，太折磨了！如果，你今天一定要带走谁的话！
……
夜空中，北京城上空刮起了大风，这狂风将大树都吹簌簌响，我看着二环路上的街景和灯光——然后我来到了貌似南锣鼓巷，不过已经很晚了，非常冷清，大风将很多东西刮的到处乱飞，旁边是吱吱呀呀大风吹过，稀里哗啦的声音。似乎天空还有了一点雨，但是并不大。
据说，伟人去世的时候，都是天有异象的……
我居然也算是个伟人？不过这异象的确也不是很给力，就只是大风嘛，又是夜里根本没人看见嘛……好像我也不能控制这风，只是被带着飞而已。关键还是冷，这风吹得我自己都冷，而我却还被卷在这风里，被风带到不同的地方四处飞……
哦，这栋楼是我家……我要看看我老婆和孩子……哎哟，飞过去了……
等等，这个楼底下是我妈那个底商院子，旁边邻居那个广告招牌我认出来，还没得急看见我妈呢，就从楼边的广告牌那，擦肩，又飞过去……就不知道又飞了多久，飞到了哪……
思念，祈祷，爱，是一种超现实的力量么？会让人飞向亲人那里，飞向祈祷思念的处所么？
……
灯亮了，刺眼的灯光，把我难得的睡眠扰醒了。估计现在是早上五点钟，这个时候是集中抽血化验，整理数据，一会就交班了。
“他什么时候走的？”男声问，感觉是个大夫的声音。
“32床，差不多三点半那会儿吧，没挺过来……”一个女声。
“哎呀，真烦，还得写报告，又得加班了！谁，你能帮我写一下么！太烦了！”另一个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