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帝王还是蝼蚁（2 / 2）

88年后的今天，垂暮之年的吉尔伽美什，携王宫群臣，再次踏入神庙，庄重祈祷，第二次恳求与神灵重逢：

“尊贵的智慧巨兽，吉尔伽美什，渴望再见您一面！”

…。__。…

六点钟已敲过，夜幕悄然降临，乡村的夜空和被污染的城市形成鲜明对比。这里的星空如洗，星星璀璨，仿佛一幅嵌在天穹上的宝石画轴。

即使在那个微缩的培养基世界，经过半世纪的漫漫长夜，也定能目睹繁星点点与明亮圆月，深刻感受宇宙的浩瀚无边与无限可能。

星海嘴角勾起一丝微笑，转身走进自家的果园小院。他刚刚从系统那里得知，吉尔伽美什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也许就在今晚，甚至可能就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系统如此告知。

星海愣住，心里却并无实感，手中的小刀依旧专心致志地削着橙子皮，一片片金黄的果皮如丝带般飘落，一圈又一圈。突然，刀尖一抖，果皮断裂。

“唉，没成功。”星海摸了摸头，沉思片刻，最终决定起身。

他感慨万分，那个曾被视作卑微虫人的存在，竟然书写了一部波澜壮阔的人生传奇，让星海由衷钦佩。他只是提供了些许工具，但并非所有人都能凭借这份文明的支点撬动历史，成为伟人。无疑，吉尔伽美什是一位卓越的君主，尽管他的性格中夹杂着恶劣与残暴。

他亲手缔造的虫人种族，那些曾经的虫化生命，如今已经生生不息，日益强盛。

星海心中暗想：“既然他希望临终前再见我一面，我还是去看看吧。虽不能延长他的寿命，但作为选中之人，临终相送也是人之常情。再者，我也必须阻止这个种族的过度扩张。短短几天，他们就破坏了无数生态环境，导致许多物种灭绝，像蝗灾一般疯狂掠夺、征伐、杀戮，对自然毫无敬畏。若放任下去，恐怕培养基世界很快就会崩溃，无数物种消失，只剩下他们自己。我必须去告诫他们懂得节制。”

星海放下尚未吃完的橙子，开启了一万倍化，缓缓踏入培养基世界。每一步落下，大地随之微颤，山川、森林、海洋尽在脚下。

树木在他脚下折断，山谷留下深深的脚印，丛林中的野兽四处逃窜。星海所经之处，仿佛天崩地裂，城池摇摇欲坠，行人惊恐万分。

“这是……城池要塌了吗？”人们惊呼不断。

与此同时，乌鲁克王城内，吉尔伽美什带领群臣跪地，忽感异象，这位英雄王苍老的脸上首次显露出孩子般的欣喜：“时隔两百年，那位童年时期遇见的伟大智慧种，赠予我文明三宝的智慧巨兽，终于回来了……”

星海的脚步震颤着大地，乌鲁克城仿佛在轻轻跳跃，城墙、建筑、街巷以及行人，无不面露惶恐之色。这座容纳千万人口的圆形大城，在星海眼里，不过比餐桌稍大的圆盘。然而，对于蚂蚁般大小的智慧生物来说，它已是极其壮观的存在。

城池精巧细致，每一处都精心雕琢，富丽堂皇，就连细微至蚂蚁大小的结构都展现出无可比拟的美感，仿佛是世间最完美的要塞。只可惜，因未使用水泥加固，且石柱未深埋地基，星海一踏，城池便摇摇欲倒。

星海径直走向王城，一路踩过翠绿的树林，最终站立在这座已颇具古文明韵味的北欧风格城市之前。他俯视城中，那座庄重肃穆的祭祀神庙前，白发苍苍的吉尔伽美什泪流满面，手握达摩克利斯之剑，仰望天空，凝视着星海。

星海低头看着自己亲手创造的、如同蚂蚁般微小的智慧生物——那位白发垂泪的老人，心中涌起一阵酸楚。当年那个青涩稚嫩、被他捧在掌心的幼年虫人，曾站在巨树顶端，手持达摩克利斯之剑向天怒怒吼的热血少年，如今已垂垂老矣，走向生命的终点。他们在看似漫长的岁月里，于星海眼中不过弹指一瞬。

“吉尔伽美什，这些年来过得如何？”星海的声音如天籁，穿透云层，回响在繁华的乌鲁克王城上空，直达中央王殿。

吉尔伽美什紧握圣剑，身体微微颤抖。尽管并非初次相见，但眼前的壮观景象仍令他心潮澎湃。万丈巨人巍然耸立，直插云端，其身躯仿佛支撑天地，散发着耀眼的光芒，遮住面容。云层中透出一丝神圣的光辉，那是巨人深邃如海的眼眸。巨人傲视整个乌鲁克城，威严、崇高、神圣，任何赞美之词都无法描绘其震撼心灵的美。

“天哪！”“果真存在！”全城上千万居民，无论是身穿皮革华服的商人、衣衫破烂的奴隶，还是穿着贵族长裙的妇人、平民、工匠，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走出店铺与房屋，站在街头，仰望那刺破天际的巨人。

“传说中的智慧种，智慧和力量的化身……”“身高万丈的超大型巨人……”“这是多么伟大而浩渺的生命，堪比天空的日月星辰！”他们沉浸在震惊之中，内心充满敬畏、向往与崇拜。

王宫内的大臣们同样目瞪口呆，吉尔伽美什见状，不禁哑然失笑，想起初次相遇时那份惊讶之情。

片刻之后，吉尔伽美什抬头看向巨人，眼中闪烁着炽热的期待：“神，你一百多年前赋予我们的文明遗产，我已经实现了。”

星海以跨越时空的宏亮声音回应，话语如云雾般洒落在乌鲁克王城：“你的丰功伟绩将被载入你命人编写的苏美尔史诗《神的礼赞》中，你将成为苏美尔文明史上最为伟大的第一代国王，英雄王吉尔伽美什，后世将为你唱响历史的颂歌。”

“不，我不想要死后千百年的荣耀，也不愿活在口口相传的史诗中。”吉尔伽美什激动起来，“我想要的是与你一样的永恒生命！我愿意舍弃一切，愿意付出一切，请赐予我永生的三样宝物！”

星海陷入沉默。此刻的吉尔伽美什，已拥有人间的一切——荣耀、权力、财富、美人，整个世界都匍匐在他脚下，但他仍然不满足。他渴望长生，正如星海自己。

星海身染重病，命悬一线，无比艳羡吉尔伽美什那如史诗般辉煌的人生。在生死面前，身份与地位变得无关紧要，星海与吉尔伽美什，不过是同样面对衰老、同样对死亡怀有恐惧的两个生命体。

无论帝王还是蝼蚁，终究难逃黄土白骨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