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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奏是假,离间是真。

周瑜固然是高风亮节,自诩光明磊落无所遮藏,可孙权不一定是这么想的啊。周瑜是孙策旧臣,身份本就尴尬,如今孙权正是争权夺利之时,周瑜还有空外出访友,访的还是孙权心中曹操的臣子。

虽然因无证据,加之之前与郭嘉的交流,孙权不可能将郭嘉与白曦可能是曹操手下的事情捅露出去,毕竟如果这么说,与他们同样有所交集的孙权会被孙俨抓住把柄,一朝翻身失了江东的权利,可孙权既然能够为了抓住孙家的权利隐忍这么多年,这件事被他知道了固然现在不会发作,也终有一日会被他翻出。

“小曦?”郭嘉注意到了白曦的愣神,出声相唤。

白曦眨了眨眼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拔出来,看着郭嘉与周瑜同时看着自己,变得尴尬:“什么事?”

“弈说——”郭嘉拖长了声音,“去取琴与笛来。”

郭嘉大概真的对他现在这个翩翩公子的人生沉迷到无可自拔,白曦看了眼郭嘉便起身朝着他们的马走去,白云留在了许都,所以他们现在只是骑了两匹毫无特色的棕马,看见来人,不耐烦的在地上翻了翻蹄子。

难怪今日郭嘉打包行李,特地弄来了一把古琴。

很多时候白曦看不懂郭嘉所做究竟为何,但郭嘉从来都不做无用功,语气空猜测他的意图,倒不如什么都不去想。反正吃亏的也不是他,想那么多除却头痛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利益可言。

这一次是周瑜起的音,他的琴音不同于上一次如春风过细雨落田野,更像是林间风吼溪水奔流。笛音紧接而上,高低起伏由轻复重,虽几翻辗转却不被七弦琴中正的琴音所盖,反倒映衬着琴音,像是一问一答般默契。

琴音渐渐变得高昂,反倒是笛音逐渐低落,如正争辩的两人一人占尽上风,一人即将败落。但终究笛声未止,回转之际如珠落玉盘清脆短促,然后接连成调,映衬成曲,最后夺人耳目,将琴声压了下去。

就像是一局棋,履险如夷,在危急关头翻盘致胜。

周瑜眼睛中带了几分惊艳,指尖轻佻再发征程,从学子争辩转至空山鸟语缥缈之音,郭嘉的笛声应和而上,撤去了世俗贿赂的俗气,清澈无拘。

白曦靠在柱子上看着郭嘉,看着他轻颤的睫毛,心底难免有几分失落。他不擅琴曲,甚至对这些风雅之事也没什么兴趣,对于郭嘉来说,他一定很无趣吧。

郭嘉不知白曦心中所想,他与周瑜一进一退同奏又离,直至曲终两人收尾,相视一笑。

“自此别过了。”郭嘉抬手对周瑜行礼,“若是他日再见,定要与公瑾彻夜长谈。”

“好。”周瑜也不乔拿,“山高水长,他日再见。”

第90章 伏击

郭嘉回去的不是时候, 虽然大军还未开拨,但是曹操已经打算先割一波人头以祭大旗了。

至于人头从哪里来?

衣带诏啊。

郭嘉带着南方大定的消息回了许昌,曹操除却南方外患不再,还有几分担忧许昌内部不平。如今江东自己自顾不暇, 那么他也该出手收拾自己内部, 然后就可以放心的出征袁绍,平定北方了。

而怎么用衣带诏收割人头?

曹操表示他已经筹谋很久了, 因为发现的早, 整个许昌都在他的监控之下。蛛网密布, 以收到衣带诏的董承为中心, 向外扩散延伸, 但凡接触过的, 有些苗头的,都被他的细作盯上了。

郭嘉归来, 就是收网的讯息。

于是曹操借口自己头疼, 招来了衣带诏上签下名字的太医吉平。郭嘉不知道吉平是不是真的在衣带诏上,可是他知道吉平能够成为太医,医术自然不凡,可医术不凡的人却不敢喝自己熬出来的药, 其中若是说没鬼,无人会信。

看着已经挥了挥手直接牵连三族的曹操,郭嘉只得默默庆幸他早一步将华佗调离了许都,否则眼下这个时候, 吉平的下场就是华佗的下场。他虽然自诩行事不光明,却也对这些救人的医者大夫颇为尊敬。

若是可以, 这些朝政晦暗还是不要牵扯这些人了为好。

“奉孝看起来另有他想?”曹操将剑别在身侧, “不若说来听听?”

“臣只是, ”郭嘉收齐了自己往日放荡无形的模样,“觉得有些可惜了。”

“可惜?”嗤笑一声,“别人说可惜,操还能信,可唯独奉孝,操不信。”将手搭在剑柄上,如今的曹操已经颇具几分未来枭雄的模样。

看着这样霸气独断又冷静的曹操,郭嘉眼中闪过一丝痴迷。无关情爱,只是对着这样的主公,心中属于男儿征伐天下的野心,蓬勃待发:“主公真是,慧眼。”的确是虚情假意的感慨罢了。

反倒是另一侧的荀彧默不作声,他看着地上吉平的血迹,闭上了眼睛。

最靠近曹操的就是这两个人,平日里内有荀彧外有郭嘉,曹操也用的顺手。最近郭嘉不在,贾诩和戏志才顶了上来,却也怎么都不如郭嘉更讨曹操欢心。不过他对于从微末之时一起走过来的荀彧,喜爱程度不下于郭嘉。

“文若这是怎么了?”

“主公。”荀彧脸上难免失落,“这事,”他张嘴,最终还是没能把话说出来,“如今正值伐袁之时,主公莫要落了他人口舌。”他很想和曹操说不要动天子,可这一次是天子先对曹操不义的。

低垂着头的贾诩有些意外的抬起头看了一眼荀彧,然后又快速的把头低了回去。而站在郭嘉之下的戏志才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外跨一步替荀彧说了话:“荀令君所言有礼,主公此番只需惩治那些霍乱之臣便好。”

戏志才与曹操一辈,又是先荀彧投靠曹操的老臣,这几年他因为身体之故远离曹操的小团体,在曹操心中的地位却从没有降低。郭嘉不在的这些日子,他可是颇受重用:“若是伤了天子,袁绍等人就要风光了。”

“知道了。”曹操小眼一眯,扫过了一脸愁苦的荀彧,略过了闭目养神的贾诩,瞟过了皱眉不语的其他臣子,最后落在了面带微笑的郭嘉身上,“都处理好了?”

“定然不会让主公失望。”郭嘉一撩袖子,弯腰行礼。

“还是奉孝深得吾心。”和郭嘉打了个哑谜,曹操一甩胳膊,袖子在空中划出了个半圈,一手搭剑一手背在身后,“走吧,随孤进宫!”

而另一边,白曦正蹲在大殿的房梁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当今天子抱着自己的爱妃,在龙椅上互相依偎。他身前跪着几位老臣,无一不是泪流满面:“陛下,今日老臣怕是熬不过去了,只盼陛下能保住自身,日后再做图谋。”

言真意切,用词诚恳,而刘协抓着剑的手指都白了,可想力度之大:“诸位莫要如此,”他脸上全是汗液,“诸位陪从董贼入京就陪朕左右,这么多年不离不弃之恩,协无以为报。”他踉跄着欲图扶起这些老臣。

可这些人如何肯站起来,他们死死地跪在那里,如磐石悍然不动:“陛下,臣等有亏先帝所托啊——”他们脸上全是泪,端的是一派视死如归的模样,“如今皇权微危,臣等恨不能以身相殉,护陛下安康。”

刘协见扶不动这些人,扑通一声也跟着跪下了。一时之间这边儿挽留那边儿慷慨赴死,两方你一言我一语具是想要将曹操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白曦坐在横梁上,听着他们愤慨的言语,看着这君臣得当的场面,眼底有的只是冷漠。

终是有离别时,当小太监踉跄通报曹操进宫时,刘协一抬手抹掉了脸上的眼泪:“诸君莫要再说,”他抓着自己身侧的剑柄,“当年朕尚是年少,信了这狗贼是真心实意辅佐于朕,却不想前出狼窝后入虎穴。”

刘协腰板挺得笔直,金色的帝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说着,刘协拔剑弃鞘,越过那些老臣就要往外走。

“陛下!”扑上前的却是董贵妃,“陛下,谁都可以涉险,唯独陛下不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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