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驾鹤西归116(1 / 1)

 初中三年级,他知道爱俏了。到了雨天,同学间流行穿高筒大马靴,是靴腰笔直的那种。一个星期六,他回了家,跟父亲说,也想要一双。那是个大雪纷飞的星期六,父亲当即冒着大雪去了镇上。

 他没跟父亲说清楚,要靴腰笔直的那种,父亲买回的是靴腰软软的次品。他老不高兴,说穿起来不好看。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可父亲二话没说,拿起马靴又冲进雪里,到底换了双他满意的。

 他做生意的第一年,那个冬天,父亲从老家弄了100多斤腊肉,在二里庄做公交到县城,再从县城做火车到杭州。他去火车站接父亲,遥遥的,他看见父亲用扁担挑着两个蛇皮袋一晃一晃地出来,脸上的汗水像下雨。是累的,也是挤的。

 可是,自从他做了生意后,他只是每年春节回家,只待几天,还要走走姐姐们家,陪伴在父亲身边的时间简直忽略不计。

 侍候父亲的3个多月,他想努力找回原来和父亲在一起的感觉,但他失望了。身材高大的父亲不再;筋骨强健的父亲不再;拿起刀斧就能做家具的父亲不再;用厨师的技艺烧菜给他吃的父亲不再;风尘仆仆奔赴千里给他送腊肉的父亲不再……

 躺在他面前的,是一具枯骨;是一颗跳累了的心脏;是一双正在盼望的眼睛;是无数个还没完成的祝愿;是活人无法体会的一腔留恋……

 他多么还想再体验一次父亲的责骂、教诲、手打脚踢或是不咸不淡的一次表扬。但这都是奢望了,父亲的那颗眼泪是东方红水库;是巢湖;是钱塘江,会用无尽波澜浸润、涤荡他的下半生。

 两颗泪终于滴了下来,在这一刹那,他看到父亲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然后因吸不上气而浑身痉挛了一下,随即,喉咙里发出一声窒息的类似咳呛的声音。

 他意识到不好,如果这口气上不来,父亲就算是与世长辞了。他摸着父亲的手腕,感受着弱弱的脉跳,1下,2下,3下……每一下之间仿佛隔着一个世纪。

 他盯着父亲的嘴巴,希望还能看见父亲吸进一口气,但他失望了。这口气父亲没能再吸进去,父亲的脉搏像他手里的流沙,渐流渐少,渐流渐少,终于,在大风中无影无踪了。

 他是第一个直接感受父亲离开人世的人,因为父亲的脉跳是在他手里停止的。他抬头看着站在一旁的大哥哽咽着说,俺大走了。说完,没有忍住哽咽,放出声来。这时,他才发现,四周围满了人,3代人。

 大哥蹲下,把了一阵父亲的脉,说,是走了。

 姐姐们哭出了声;大嫂二嫂面色沉郁;第3代人不在现场;大哥二哥在商量下一步的丧事。

 忽然,大嫂的手机响了,接听后说:“刚走,刚走,嗯嗯,你现在抓紧回来。”

 几分钟后,二嫂的手机也响了:接听后说:“才走一下,现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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